但他不是蔣越,不会让十五年前的事再度发生。
“十五年前一战,北漠狼军也被拔了爪牙,这些年图森在东离受尽欺辱,他是北漠唯一的皇子,狼军养兵备战十五年,早就对东离虎视眈眈,有他们为援,这场仗并不难打。”季泽岳对局势早有预谋,他有的是底气,足以让先生安心,“况且神策军有姚征和先生在,我也会安插人手进去,不会任由钱逸为所欲为。”
柳正风沉默了片刻,外面屋檐上有融化的水珠滴下来,他听着那点声音,轻轻叹了口气:“北漠狼军岂能轻信?当年蔣帅带领的神策军正是与他们鏖战多日,才被东离下了黑手,至今我大齐的焉居山还是北漠的狼度山,东离破我城池夺我土地,北漠更不是善类,跟他们合谋出兵岂不是与虎谋皮。”
“先生担忧我安能不知,东离与北漠都是强敌,但大齐已不复当年的强盛了,如今也只能徐徐图之。”季泽岳望着门外,仿佛万里山河只在眼前,“有朝一日,我大齐绝一寸疆土失于外敌之手!”
柳正风看着他坚定的眼神,那感觉何其熟悉。当年他为蔣越军中谋士,曾一起出生入死。蔣越何尝不是被这种信念支撑着,才屡屡老将出征,为了收复山河至死方休。
眼前的少年不仅多了几分锐气,还有成竹在胸的沉稳,但他还是不担忧:“这件事如果将来在朝中商议,只怕必然外泄,你既已回京,若人去稳住东离,他们也会早做准备。你以狼军为援,但东离只要将图森捏在手里,北漠就不敢轻举妄动。”
“东离这几年没有强敌威胁,早已没有十五年前的气象了,朝中派系互相掣肘,都在忙着争权夺利,图森现在反而是他们求之不得的支持势力,这种时候他想要离开东离易如反掌。”季泽岳说道。他毕竟实实在在被扣在东离十五年,这十五年他没有一刻闲着。
柳正风捋了捋银白的胡须,当年蒋越战死,他留着一口气从未离开边境。一边辅助姚征收拾残局,一边悉心教导季泽岳,只求将来一雪前耻。他年过花甲,没有多少时间等下去了。计较分明并非刻意阻拦,只是务求有备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东离毕竟是强邻,如今我们都已回京,可北漠、东离瞬息万变,到时候······”
季泽岳笃定的说道:“先生放心,吴成已经去了东离,他会随机应变的。这边事情一了结,我也会再回东离稳住局势。”
“那怎么行?一旦大军出征你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柳正紧张道。
战事将起,哪有什么绝对的安全呢,季泽岳心想。可他看着眼前的老人,安慰道:“先生放心,大齐有太子监国,我这个皇子本就足轻重,这些年朝中人问津,东离对我的防备之心早就不复存在了,否则我岂能轻易出入边境,受教于先生?只要出兵事宜尘埃落定,我自有办法脱身。”
柳正风终于轻出一口气,点了点头,季泽岳其实把每一步都算好了。脸上终于漏出满意的神情:“还算你处事严谨,既然万事俱备,说吧,需要先生做什么?”
说了半天,季泽岳其实就等的先生这句话。想要说动朝廷,还需要一位关键人物出场,可这个人只有先生请得动。
“朝堂之上,需要有人提醒大齐君臣,当年之耻犹未雪。”季泽岳转动着手上的扳指,思绪也从未停歇。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燕然山之败笼罩在大齐十五年,朝中对当年之事颇多避讳,这个人既要与太子一派没有冲突,又要在群臣中有足够的威望。
两个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可这个人是扎在柳正风心里的一根刺。就是因为他,柳正风对蔣越怀着边的愧疚。他自罚般的守在边境,将一生所学传给季泽岳。柳正风这么多年没有回齐京,也与他不关系。可这些事,季泽岳并不知道。
柳正风沉默着,脸上的笑意慢慢变成苦涩。太阳斜照进来,透过窗户在他身上洒下一片金黄的光。屋檐上的冰柱突然断下来一根,“啪”一声掉在廊台上。他被那声音一惊,终于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