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笑脸迎人的锦衣年轻人,不由自主地快步移动,停下来的时候,几乎是贴着柜台尽处的侧门,远离那两人缠斗的是非之地。
整个厅堂内的气氛,经过一次剧烈的震dàng)之后,突然归于一种十分可怕的静默,如一滩死水,处其中的人,都会感到瞬间的窒息。
而赫连无极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突然变得红胀无比,淹掉了所有骨骼的轮廓。
与他双手黏缠的张屴,大汗淋漓,双手与脖颈皆是青筋毕露。只是那双凌厉如刀的眼神,只变得更加凌厉。
黑脸青年那磅礴的真气源源不断,持续冲撞这对方的经脉气府。对方经脉不断,气海不崩,他就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而那赫连无极一开始施展那一番吸纳敌方真气的邪门神通之后,便一直处于十分被动的态势。对方的一真气,实在是太过深厚雄奇。本拟出奇制胜,只要对方真气外泄之际,一旦慌乱,并且下意识地企图收敛气机,那么他赫连无极的这门功夫,就如同飞鸟投林,猛虎归山,大有用武之地。对方全的气机运转,都要受他cāo)控。
不但如此,一般生死之战,一方一旦受制于人,而且是如牛入泥海无法自拔的那种,就算你想破罐子破摔,都没半块硬地给你率。如此其险之境,只要还是个正常的人,都难免失了方寸,那么赫连无极这门神通,就完全可以得寸进尺,不但将你一真气劫掠殆尽,还可以将一个人的三魂七魄,捣成一团浆糊。
不幸的是,他遇到的这个黑脸少年,好像心中根本就没有得失,甚至,不存在生死。
张屴的打法,很傻,甚至直接就是你要打我,那我直接……给你送上去打。
只不过,他送上去的速度和力量,比别人打来的拳头,要更加凶猛而已。我就是送死,也要在你面前死得狰狞一些。
结果就是误打误撞,正好撞开了高大掌柜这门邪术唯一的破绽。
赫连无极只觉得自那座门户并不算高大的气海丹田,此时就像一个不断被吹涨的气球。他不知道这个气球什么时候会轰然爆裂,那个黑脸年轻人的一真气,是否足够能撑到它的爆裂。他现在知道的是,气府脉门一旦打开,就已经无法关上。
贸然关上,就会导致汹涌而来的那条大江洪水,瞬间涨破那一条条狭小的隧道。
是浑经脉尽断,成为废人,生不如死;还是气海丹田炸开,成为一团血模糊的尸体一了百了,对于一个江湖人而言,无疑应该选择后者。
更何况赫连无极这门神通,以经纳,阳经疏,八脉蓄;山穷水尽之下,搏一搏,万一承压将崩之下,八脉大开,阳经通畅,未尝不是柳暗花明的破境契机。
无论武道练气,还是邪魔外道,破境的契机,不都是那一场场的劫后余生,攒下来的厚积薄发。
不怕死遇上不要命,大家都不轻松。
对于如同飞蛾扑火般不断送出自真气的任平生而言,同样是骑虎难下的苦不堪言。第一下以自真气长驱直入,直贯对方气海,那是一鼓作气的拼命打法。不曾想对方那气府中的瀚海漩涡,变成一泓死水之下,竟是另有窍径,丝丝抽取气府中的积郁真气。只要自己心存怯意,或者减弱一丝半毫的真气输送;对方就可能瞬间缓过劲来,重新形成那吞噬一切的气海漩涡。
一武夫真气被抽干,不但气府丹田轰然坍塌,一生机,都将就此枯竭。那是神仙都救不了的凄惨境地。
两人早已完全不像生死相搏的敌对双方,却好像只是互相捉臂倾谈的久别故人,彼此都已经放不开手。
只是一人暴涨如鼓的脸型,和另一人如困兽狂怒的眼神,透着让人一目了然的内中玄机。
心海与脑海均是一片空白之中,赫连无极毫无意识的频频翕动,声如蚊蚋,似是毫无意识地喃喃着一串十分古怪的言语。
这串言语,不是玄黄天下的道统雅言,也不像本地人的口音。在地处两州边陲的落马城中盘桓数年,对广信州东部一带的土语,钟立虽不说能听懂,但那语音语调,还是能听出一二。
但那高大掌柜喃喃自语的调子,他从来没有听过。
同样是心境几近崩溃之中,张屴似乎听到声声哀叹,伴着既熟悉又已陌生的乡音在说:“先生,是学生无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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