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老爷,你今天喝酒了啊”伍春芒抹着眼睛嚷嚷,“我都差点以为是谢留扮着你的样子唬我呢。好在谢留的脸,现在都不红了。”
任平生“嗯”了一声,伸手抚了抚那颗渐渐束起了毛发的白胖脑袋,“这几天,山上山下,都没什么事吧”
“没事没事,那座药王庙,现在香火可旺了。谢留和侯尚山在庙里都有了牌位,他们这两天的气色,明显都好了不少。还有山古陈村那些学剑少年,进展都不错。现在下去,都是帮他们改架喂招,修修补补了。还有廊子垭那边三十多个,陈苦成他们也开始教了。那些家伙,我和侯老哥偷偷去看过几次,性情都很彪悍呢!但学剑的天分,是真不差……”伍春芒竹筒倒豆子,好像任平生离开这两三天,山上山下,都已经发生了说不完的事。
任平生只是默默听着,偶尔点头微笑,以示嘉许。
二人回到屈剑山庄之时,正好赶上饭点。陈杳帮忙摆上饭菜,正准备扯嗓子喊人,却发现伍春芒匆匆忙忙从外面跑了进来。伍春芒对那羊角丫小姑娘笑笑,小心翼翼;后者则是狠狠瞪了他一眼,有种成天撒野总会被我逮着的警告。但毕竟紧跟着伍春芒进来的,竟然是山主师父。陈杳便马上没了空跟伍春芒计较的心思,匆匆忙忙跟大家交代一声别着急开饭,又匆匆忙忙跑厨房里给老厨子帮忙去了。
先前上好的饭菜,多是些日常菜色,十分清淡。而之后从厨房里传出的热闹动静,听得出侯尚山在重开炉灶,好像是要弄一桌大餐的节奏。
任平生突然省起,今天是小年夜了啊。
自从离开不归山,他第一次有种回家的感觉。厨房里显然是早有准备的,只不过自己没有如期回来,他们也就这样粗茶淡饭,简简单单凑合个晚餐了;而自己突然现身,倒是给打点里外的陈杳和那老厨子侯尚山,弄了个措手不及。
但这节却是一定要过的了。
下山两年有半,他极少记得有过节这回事。这次好不容易碰上了,可惜师父修为不行,仓促间怕是赶过不了雪山,否则今天应该带他老人家一起来过节的。
任平生突然有点忐忑。与亦真道别之前,他曾很清楚地交代那座二祖峰换契之后的新山名,会改为铁砧山。当时师父曾插话道,“按你描述的山形,是不是应该叫笔架山更为妥当”
任平生当时没想太多,坚持叫铁砧山。当时满脑子想的,是自己即将要打造的十把宝剑,和那些草原剑客跃马扬鞭走天涯的豪迈景象。如今想起,原来两位师父,或者说三位吧,自己有意无意向着的,还是三师父袁大锤。
亦真师父看着是个游戏人间,癫狂不经的游方道士,实际上无论待人待己,传艺授业,心思都要比袁大锤细腻得多。也不知二师父,会不会因此而有些不开心了。
席间,任平生破天荒地主动从腰间摘下那壶腥臭异常的老酒。喝酒一道,侯尚山是老酒棍,还没开悟成妖之时,就曾以猴王身份,命族群内的猴兵猴将,不时到山下的村庄去偷一些牧民的酒酿。偷来的酒喝不完,就觅一处生机不错的甜竹林,把剩余的酒水藏在生长着的竹筒中。
这些竹筒储藏的酒,慢慢的也被一些山民发现了,一尝口味奇佳,被冠以“猴儿酒”之名,居为奇货。
师父既然说这壶老酒是难得的好东西,好歹让侯尚山鉴别一些。
不曾想侯尚山拔开那葫芦塞子,凑到鼻端一闻,竟是大惊失色;拿着葫芦的手一个哆嗦,差点没失手摔了。
侯尚山连忙把酒葫芦递了回去,连连摇头道,“师父,这东西对你而言,应该是好东西。但我们妖族,无论是谁,恐怕都消受不了。”
任平生只得作罢,把酒给施玉清和陈杳都分了一些,自己也陪着喝了两口。
施玉清本来也不喝酒,所以这次,他也喝得不多,但也不比任平生少。小姑娘陈杳就更加矜持,只是浅尝辄止。施玉清一再督促,她才勉勉强强,也喝了两口。
亦真站在原地,目送徒弟远去,一脸落寞地喃喃自语。
“三五千年的兄弟,三五年的徒弟。偏心,太偏心!见过不仗义的,没见过这么不仗义的……”
但很快,村巷里一阵声势不小的骚动,打断了白袍老道的愁绪;人潮如涌,惊慌叫喊着,往东边村外那座酒壶山的方向奔去。
难道是方凉道院那边,出来什么大事
亦真随即起卦,掐指速算。老道突然神色一凛,暗叫不好。他看看周围无人注意,只一晃,一袭白袍,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倏忽踪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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