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楼,雅座。
“听闻最近孙伯符意图北上许昌。伯言你怎么看?”仆从全都退下后,四大家朱家的朱桓终于说话。
“这对孙郎而言是最好的时机,亦是之后十年都难见的时机。官渡之战不论袁绍和曹操最终谁赢,北方豪强的实力都会变得空前强大。”陆逊淡淡道。
“江东已是他的天下,自然该望向更远的地方。”朱桓看了看陆逊的脸色,笑了笑道“这些都是全天下知道的消息,只是伯言近来可收到其他风声?”
陆逊刚刚拿起的茶杯,又重新放下,看着朱桓笑道“休穆,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闻许贡死后,他的门客蠢蠢欲动。”朱桓低声道。
“你是为孙伯符担心,还是在幻想着什么?”陆逊侧头道。
朱桓道“许贡门人素来悍不畏死,我得到风声,其家人更散尽家财,重金请了几个剑客。”
“你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孙郎怎会不知?他即便不放在心上,程普、张昭他们亦会小心。”陆逊摇头道。
“偏生他们就是没有放在心上,孙郎最近一切如常。就我的观察,他身边的护卫甚至不如以往。”孙桓冷笑道。
陆逊沉默了片刻,低声道“那你叫我来此,意图如何?”
孙桓站起身,沉声道“孙郎不能有事,我不管张昭还是程普究竟有意也好,无心也罢,孙郎绝对不能有事!”
陆逊脸上露出和他年龄不符的成熟,低声道“江东四大家族,向来谁都不服谁。吴郡四姓亦是如此。因此朱治支持孙家入主江东,原本就是为了在此乱世,给原本你死我活的局面寻求缓冲,却不料孙郎和周郎进退有序,短短几年就一统江东。他孙伯符一旦北上,江东四大家族能否成为天下四大家族尤未可知,但孙家的名望定将无人能够抑制。从此无论他北上成败与否,江东都只是他孙家一人之天下。只是吴郡四姓可能会不让孙郎北上,张昭和程普却不会。如此,那两人该为孙郎着紧才是。”
孙桓皱眉道“那伯言的结论是?”
“他们在观望。”陆逊苦笑了下,叹息道,“南方大族缺乏纵横天下的勇气,故从古至今甚少有经略中原的机会。每遇大事,他们不是裹足不前,就是左右观望。孙家初起江东,根基未定。一旦孙伯符出现危机,则孙家无人能掌大局。”
“是……”朱桓想了想道,“因此他们既不支持刺杀,也不反对。许贡门客本是外人,成败与否与各大家族无关。而孙策身边的人,也因为被人掣肘而护卫不力。”
陆逊笑道“休穆若想助孙伯符,就当送信给周郎。周瑜若暂回吴郡,孙策必无危矣。”
“谈何容易。”朱桓站起身道,“我已派人密切关注孙郎动向,如有危机随时支援。我的确担心伯符,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孙伯符真的有难,江东会归属何人?”他看了看茶楼内热闹的场面,目光落在了时飞扬等人的位子,思索道“近来生人吴郡不少……”
陆逊眼中闪过一层阴影,朱桓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不多久,陆逊离开了雅座,经过时飞扬他们的座位走下楼去。
宋采文的注意力又一次被陆逊吸引,时飞扬不由有些好笑,调侃道“你那么喜欢这里的人,不如定居在吴郡得了。周郎、孙郎都是帅得惊天动地的家伙。”
“少烦我,我都不能去搭讪,光看看也不行吗?”宋采文没好气道。
“谁说你不能搭讪的?”王猛正要取笑她,却发现时飞扬的目光也不对。顺着时飞扬的目光望去,一个青年文士带着一个灰衣老仆正从另一侧的雅座走出。那文士一身着蓝白衣袍,发髻高束留有短髭,俊朗的眉宇间自有一股狷狂之意。
时飞扬眼中露出复杂之色,低声道“流氓兄,跟着他们。小心。”慕容流浪眼中精芒闪过,竟从窗口无声无息飘忽而出。时飞扬看着王猛,沉声道“孙策危险了。”
“老大,这家伙是谁?”看着拾阶而下的文士,王猛凭直觉感到对方非寻常之辈。
“郭嘉郭奉孝。”时飞扬面色凝重,郭嘉出现在江东自然是为了杀孙策,他作为曹操帐下最重要的谋士,此时离开北方来江东显然是志在必得。
王猛皱眉道“我以前关注过郭嘉这个人,据说在官渡决战前,他成功预测了孙策的结局。”
“策新并江东,所诛皆英豪雄杰,能得人死力者也。然策轻而无备,虽有百万之众,无异于独行中原也。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敌耳。以吾观之,必死于匹夫之手。”时飞扬微微一笑,低声道,“我曾经在一个时空,亲耳听到他说出以上这番话。但在那个时空,他可没有亲自来江东,我一直很欣赏这个家伙。”
此时,一个青袍人从朱桓的雅座出来,对时飞扬道“这位公子请了。我家主人请公子到雅座一叙。”
时飞扬看了眼郭嘉消失的方向,也不多问,留下其他人,起身随对方而去。
而王猛仍自震撼与时飞扬的经历,自由在各个时空游走,见识天下兴亡之时,力挽狂澜于即倒。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这样?他忽然想到自己也曾经拥有在天下指点风云的命运,而如今呢?即便回到出生的地方,他也并没有足够的信心能重拾那个“王猛”指点江山之路。
朱桓端详时飞扬片刻,才笑道“公乃非常人也。”
时飞扬微微一笑“在下时飞扬,你我未曾谋面,朱公子有何见教?”
朱桓诧异道“你认识我?”
“在江东,谁不认识朱公子。”时飞扬道。
朱桓显然很欣赏时飞扬的回答,微笑道“坐。”时飞扬没有动,朱桓更满意了,他收起笑容,问道“时先生来吴郡何事?”
时飞扬道“我是军马铁器商人,今中原大战已近尾声,故带着仆从来江东看看有没有新的机会。”
“军马铁器。”朱桓笑道“只有有实力的人才能做这种生意。不知时先生是否已找到机会。想我朱家对这种生意向来是有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