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崚二百六十五年。
那年的冬天,比曾经哪个冬天都要寒冷。
白雪飘满地,覆盖琉璃瓦。
皇宫,
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这日是两国联谊,西濬特派将军顾惊羡前来交涉,无论是东崚还是西濬都格外重视。
可总有些雪色遮掩不了,阳光也照射不到的污泞。
鞭打声和咒骂声不堪入耳,却成了皇宫中的常态。
一个料峭瘦小的身影被按在雪地中,在寒冬腊月衣裳单薄的不成样子,路过的宫人神色匆匆,不敢多瞧一眼。
谁都知道她在雪地中跪了六七个时辰。
但毕竟是罪臣遗孤,无论怎样,都是应得的。
分明是严寒的天,身上却温度滚烫,意识昏昏沉沉,耳边是粗鄙恶心的谩骂,她刚睁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那双沉在浅灰色中的眸,压抑着暗沉的诡谲,仿佛世间魑魅魍魉皆在一起,是对这世俗的尖锐又阴骘。
骤然,
在某一刻。
那样的谩骂突兀的停了下来,然后染白在昏沉却矛盾清醒间听到了刚刚还言语粗鄙骂着她的宫人,惶恐又恭敬的叫了一声。
“顾将军。”
那三个字陌生又遥远,落入耳膜的时候,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
那其中的尊敬谨慎,真刺耳呢。
她想。
深蓝色的衣角映入眼底,她慢慢抬起眸来,模糊间看到了少年将军料峭孤挺的身形,侧脸轮廓在雪光中愈发显得冷漠深邃,格外遥远,冷傲又自负,正是少年人心高气傲的年纪。
高高在上。
那时,
顾惊羡并未注意到,也没有多看一眼,就在他走过的那一条宫道上,狼狈又不堪的跪在地上的人。
他只是从她身边经过,一身融了风雪的清寒。
风声猎猎灌耳,大雪模糊了视线,只剩下空气中还残留着的淡香。
染白也不在意雪花是否落在了眼睛里,她仰着眸,直勾勾的盯着顾惊羡的背影,狭长桃花眸中映着一个冷削修长的影子,处处都是骄矜清傲,一寸寸融在了心底,刻在了骨子里,眸底深渊阴骘,是在这个年纪对世界不该有的森森恶意,左眼角下一颗泪痣,平添妖冶。
那年素不相识,惊鸿一瞥。
后来宿命纠缠,至死方休。
…
东崚二百七十一年冬。
濉城一战大胜。
西濬孤城难守,弹尽粮绝,将军顾惊羡于此战被擒。
大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夜,覆盖了边关每一个角落,仁慈般的遮住所有鲜血污秽,宛若一场盛大又凄凉的白色葬礼。
“大人,京城传来圣旨,召我们即刻回京!”士兵脸上是遮不住的喜悦,可是在走进来的刹那,却不受控制的流露出深入骨髓的畏惧。
大厅之中,
陈设简朴肃穆,溢出冰冷之气,气压竟比城外凛冬寒雪还要冷上几分。
那人漫不经心的靠在主座上,一身暗红色战袍,松散又慵懒,平添几分风流之意,却怎么也遮不住骨子里透出来的倨傲戾气,邪佞又高高在上。
士兵低着头,崇敬又惧怕,不敢直视将军容颜。
半晌之后,
士兵听到一声冰冷又散漫的声线,语气淡的出奇,不辨喜怒:“退下。”
“是。”
在士兵退下之后,大厅中便只有染白一个人,她把玩着手中的刀刃,垂下的睫毛遮住了妖冶的眸。
她刚来到这个世界,准确来讲因为封落的提前传送误入了六年前的时空,不过也只是几个瞬间的片段,又被时空法则带到了六年后。
天下分割,四国鼎立。
其中以东崚国为最。
同时,东崚王朝是以女子为尊的朝代,上至天子下至百姓,女为君,男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