媱嫦当年离开京安城时,贺卞还在朝为官。
她离京后整日想的都是如何在战场上活下来,京中的变动她自不知晓。
不过她对贺卞还是有些印象的,依稀记得幼时父亲与他交好,他来府中作客时还指导过他们几个孩子写字。
她皱了皱眉,再次看向元芜:“贺先生被贬谪出京,又为何要把一生珍藏尽数献与弘文馆?”
元芜慌乱的摇着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或许这猫是贺先生放入书箱中的?”
他此刻的急切言辞,全然是一副急于把这过责甩给旁人的模样。
媱嫦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被关进绣止府了都不见着急的人,此刻再急,着实有些晚了。
更何况,瞧着宋秋的模样就知道,即便贺卞是被贬离京,却也依旧使人敬重,不然依照宋秋胆小的性子,怎可能还敢称他为“先生”?
宋秋一个仵作尚且如此,元芜这个文人,若无必要怎会污蔑已经仙逝的贺先生?
媱嫦还未应声,宋秋已经听不下去了:“从望州到京安城山高水远,路上恐需两月有余,若是贺先生把猫藏入书箱,恐怕还没出望州,那几只猫便已经死了!”
元芜丝毫没有被道出错处的不安,他愣了片刻后连连点头,一叠声的应着:“大人说得有理、有理……不过下官当真不知这猫从何而来,只知道弘文馆内从未出现过猫。”
“大人明察,这车驾入京后所过六坊皆为闹市,许是左武卫疏忽,又或许是有心人在路上便把猫拿走了?”
元芜满脸恳切的望着媱嫦,字字句句好似皆是肺腑之言。
媱嫦一手撑着额角,凝视着他的双眸,缓声说道:“圣人宽宥,即便是有猫夹藏在弘文馆的车驾入京,只要尔等当真与此事无关,便也不会苛责于弘文馆。”
她的声音不大,元芜离得远听得模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只静静地跪在那儿,连头都不敢点一下。
宋秋却明白了媱嫦的弦外之音。
元芜推脱得太急了。
书是贺卞送的,路上是望州刺史府亲卫和左武卫押送,即便是入了弘文馆,那也不是他一个从九品下的校书郎能置喙的事情。
他那般急切的用一眼便能看穿的推诿之词撇清关系,委实可疑。
媱嫦侧头朝宋秋扬了扬下巴,道:“关回去吧。”
“喏。”宋秋见媱嫦这般模样,心知她是已经有了打算,应下后便叫来狱卒,又把元芜关回到了牢房里去。
待到室内只余下她们二人,宋秋这才低声问:“大人,那四个掌固可还要审?”
“没必要。”媱嫦轻摇了一下头,“随我去郑校尉家中。”
那四个人是决计问不出什么来的,他们那样的小角色,就算知道什么,也必定不敢说。
若是不急,还可拷问一二,或许能问出些什么来。
但今日时间紧迫,她可没有这工夫。
她们二人走出戒律房时,天边正巧开始飘起了雪花。日头还没来得及藏进云层,仍旧高悬在天上望着这一地杂乱。白雪晶莹剔透,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