媱嫦坐在车上,耳边是琼连姑姑细声细语的殷殷嘱咐:
“司昭仪与媱嫦大人一见如故,本想早早传您入宫说说话,却奈何冬至过后昭仪便病了,一连耽搁了好些时日。”
“昭仪素来平和,大人应是知道的。大人也无需紧张担忧,您破案有功,又是一方勇将,便是有些许不周到的地方,昭仪也不会苛责。”
“您是前朝功臣,昭仪是后宫贵人,您二位本不该相见,恐遭言官怨怼。不过此番是圣人恩准的,自然另当别论。”
媱嫦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浅笑,状似在仔细聆听琼连姑姑的话。
实则她的一颗心仍旧留在绣止府内。
“大人,到了。”
媱嫦回过神来,下车一瞧,云影殿果真奢华。
汉白玉的地砖雕以佛莲,铺就出十八级广阔台阶。三阶一柱,柱上摆着羊脂玉雕就的麒麟瑞兽,雕工精致活灵活现,又取了麒麟送祥瑞的美意。
步上台阶,殿外是十尊四人合抱的门柱,雕龙画凤,金漆嵌宝,奢靡至极。
殿外已是如此,入了殿后所见更使人惊叹。
沧泠的雪熊皮、羌余的机关巧玩、仰西的玲珑器皿、屠肃的织品云缎,还有珠儋的舶来物。
天下珍奇,尽藏于此。
司昭仪迈着轻快步子出来,身上披着件薄如蝉翼的外裳,是屠肃最有名的珠月纱,技艺最娴熟的绣娘十日也方才得一尺。制成衣裳着于身,冬暖夏凉,最是罕见。
她打扮随意,只用一根祥云纹簪松松的绾了个发髻,不着重妆不戴贵饰,倒比那日宫宴更美几分。
媱嫦跪下,垂眸道:“臣媱嫦,拜见昭仪夫人。”
“媱嫦大人快请起。”司昭仪笑着来到媱嫦跟前,扶着她的胳膊把她扶了起来。
她顺势挽住媱嫦的胳膊道:“大人查出了我好友之死的缘由,是我的恩人,莫要如此拘礼,倒显得我不知恩了。”
媱嫦微微一笑,看着她道:“臣之本分,不敢居功。”
司昭仪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才道:“大人一路而来辛苦了,来饮杯茶吧。”
茶是一直备着的,宫人奉了茶便退到殿外,偌大的华丽殿中只剩下她们二人。
司昭仪抿了口茶,看向媱嫦道:“大人在看什么?”
媱嫦收回盯着窗子的视线,轻笑道:“看昭仪夫人这儿的窗纸,瞧着甚是好看。”
“是啊,那是漓影纱,再烈的日光透过它都要变得如月色一般清丽的。”司昭仪轻笑着,眼中多了抹无奈,“大人来得巧,若是再晚半个月,我这殿中便也用不得这纱了。”
“漓影纱一匹千金,除了您这儿,也无人配用。”
“配不配还不是少府说了算?”司昭仪一手虚握成拳撑着额角,有些懒怠模样,“长公主要开源节流,第一个断的便是我这儿的东西。”
她浅笑着,美得不可方物:“现下还能靠着年关勉强度日,过了年去,我这儿可要大变样了。”
“少府本该由皇后掌管,便是后位无人,也该由内宫有德之人理之。长公主府一应事宜皆有公主邑司料理。”
媱嫦说着,终于看向了司昭仪:“本该是两处无关之地,现下却搅在了一处,倒是委屈昭仪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