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简单?
竟然能让普修寺出面相护,这可就不是他们周家的面子了。
周老爷周夫人怔怔坐回去。
“就这么简单。”周六郎说道。
“那倒是幸运,没事就好。”周老爷慢慢说道,虽然他是武将出身,从小跟着父亲上过战场杀过人,但听到这个,还是忍不住心跳咚咚。
毕竟,那不是战场,对方也不是西贼,就算十恶不赦,但说杀就杀,还真不是谁都能做出来的。
“是谁杀的?她请的护院?”他迟疑一下问道,似乎想要证明或者否定什么。
周六郎看着他。
“父亲,你也知道的,没有主人的命令,没人会为了碍不着自己的事去杀人。”他说道。
周老爷神情变幻没有说话。
“说的啥?”周夫人还有些迷糊,问道,“是说那些人是那傻儿让杀的?”
周老爷没有回答她。
“你继续说。”他对周六郎说道,神情复杂,眼神终于凝重。
“杀了那些泼皮又全身而退,太平居也算是震慑了那些心存不良的人,但也是因为,大家猜不透太平居背后到底是什么大靠山。”周六郎说道。
周老爷点点头。
“未知才是最可怕。”他说道,“但这个,是瞒不住有心人的。”
“是,所以,有人很快知道太平居的真正东家是程娇娘。”周六郎说道,“然后,就知道了我们周家。”
周老爷看着他一刻。
“原来如此!”他喊道,伸手拍在腿上。
周夫人吓了一跳,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原来是我们替她背了麻烦!”周老爷气道,“我说呢,我日常哪里会得罪人,就算得罪了又岂会不提防?竟然不声不响的突然被人算计了!原来是如此!”
周夫人听到这里也明白了。
“这个灾星!”她亦是又气又急,没想到让她惶惶这么久的祸事竟然还是这个女子引来的祸事。
不是已经赶出去了吗?果然是一沾就霉运摆脱不掉!
“好的名声钱财她全占了,那些黑锅埋怨嫉恨全都给咱们了!”
就如同在家时给人治病时闹得乱哄哄一般。
笑脸都给了她,怨愤埋怨都给了他们。
“我早说让你把她赶走,赶回江州!你偏不听!”周夫人将手中的团扇拍响动,气的流泪,“你还说她能惹出什么事,你看看,你看看现在惹出的是什么事!破家灭门的大事!”
屋子里陡然变得吵闹起来,透过门传到院子里。
原本站在廊下的仆妇忙带着丫头们退到院门外。
“父亲母亲。”周六郎拔高声音,看着黑着脸的父亲以及气急流泪的母亲,“我还没说完呢。”
“还有什么可说的!”周夫人打断他喝道,用扇子指着他,“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怪不得你父亲出事了,你一点也不急,反而天天往她那里跑,原来你们早知道!竟然还瞒着我们!你现在还想跟那小傻子说情对不对?我告诉你,休想,我这就去好好的教训她,让她知道什么叫厉害!”
“够了母亲!”周六郎拉住起身真要往外走的周夫人,喊道,“什么叫真正的厉害,你看看那几个泼皮,看看被逼走投无路不得不自尽的朱五,再看看如今得了风疾的刘校理,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厉害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
周老爷和周夫人都看着他有些怔怔。
“你在说什么啊?”周夫人问道。
怎么乱七八糟的听不懂连不起来?这谁跟谁啊都是。
周六郎吐口气坐好。
“我接着说。”他说道,似乎刚才的对话不曾有过,语速加快,“有心人终于知道程娇娘是太平居的东家,他也摸清了我们周家,所以暗恨不已,先是算计了父亲,一心要给个教训,给世人一个警告,让大家知道得罪他们的下场,也出口气,同时他又让人砍断了太平居大厨的手。”
手!
周夫人到底是妇人家,忍不住掩嘴惊骇一下。
“到底是谁干的?”她问道,“这有心人到底是谁人?怎的如此厉害?”
“是神仙居的东家窦七。”周六郎说道,“要说起结怨,那还是一开始就结下了。”
原来如此。
不过,一个食肆的东家?
“这窦七是什么人家?”周老爷问道。
周夫人倒不关心这个,接过了话头问。
“那,如今如何?”她道,带着几分急切,“因为一个小小的什么过路神仙,惹了此多麻烦,这可如何收场?”
“已经收场了。”周六郎说道,“跟以前一样,那些得罪她的,觊觎她财物的,都死了,或者生不如死。”
周老爷和周夫人对视一眼,一脸不解。
“怎么就收场了?”他们问道。
“因为,刘校理得了风疾之症。”周六郎说道。
这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又转到刘校理身上了?
“窦七什么人家都不是,但他有个干爷爷。”周六郎说道,“便是刘校理。”
周老爷和周夫人看着儿子再一次惊愕。
等一下,等一下,让他们理一理头绪。
程娇娘,太平居。
窦七,神仙居。
刘校理,窦七的干爷爷。
乱七八糟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只涉及到这三个人,两个店,串起来你来我往竟然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听起来似乎是波涛汹涌,但实际上却又风平浪静无人察觉。
周老爷终于有些明白儿子最初开头说的话了。
“父亲,刘大人得了风疾。”
“母亲这次算是心想事成了。”
怪不得进了官厅却并没有意料中那样严峻沉重,怪不得他们传达的意思是自己没事了。
这个案件说重也重,说无事也无事,端看有没有人揪着不放。
如今那个揪着他不放的人已经风疾躺下,这辈子只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就算能站起来,朝廷也不会用他了,不管他以前多么厉害,多么受恩宠,从他倒下的这一刻,他,在这官场,什么都不是了。
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废人,哪里还能威胁到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周老爷吐口气坐回去,但旋即又坐直起身子。
“你是说。”他看着儿子,四周灯火照耀下,神情忽明忽暗,声音有些涩哑,“是她干掉了他?”
她是谁,他又是谁,周老爷没有说,但周六郎点了点头。
“当然,她一定会干掉他,对于那些妄图觊觎她的人,她一向痛快的干掉了事。”他说道。
“这怎么可能?”周老爷僵硬的摇头,“这不可能,她怎么做到的!”
“我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周六郎说道,又笑了笑,“或许就跟借力打力射杀那泼皮无赖吧,又或者跟在江州雷火劈死了小玄妙观观主以及奸夫那样吧。”
总之她就是这样做到了,且悄然无声无人察觉。
江州?
怎么又说江州?
周老爷和夫人再次盯着儿子。
“母亲,你让人去江州打听娇娘的事,却没细听,儿子细听了,当初娇娘在江州被赶出程家寄居的家庙道观,就是叫做小玄妙观,并非是如今的玄妙观,那小观里原有一个观主,生性风流,蓄养野汉,虽恶名昭昭,却一直安稳无恙,但就在程娇娘入住十天半月后,一把雷火就被劈死了。”周六郎说道,看着父母,“父亲,你相信这世上有巧合吗?”
他说着摇摇头。
“我不信。”他说道。
突然被雷火劈死了,突然得了风疾成了废人…
突然,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突然,还都是对自己大吉大利的突然。
周老爷慢慢的摇头,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
难道,那个江州的傻儿,果然是,李道祖的亲传弟子?
呼风唤雨,掌人生死….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周六郎说道,“我只知道,那些人都是觊觎她的财物或者她的人,所以….”
他说着看向周夫人。
“母亲,你现在还想去要她的东西吗?”他问道。
周夫人正因为听到雷火劈死而怔怔走神,陡然被问,吃了一惊,手中的团扇掉在地上。
啪嗒一声,在安静的室内格外的刺耳。
死了,都死了,那些人,那些跟她有纠葛的,想要她的财物的….
这不是扫把星,这是灾星,不,煞星。
煞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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