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熔炉断限了”,如同惊雷,在乔巡的耳中炸响。
夜里繁密浓重交杂的声音一同输送复杂的声音信息,依靠着“真如”,乔巡将每一种信息分类检索,逐次逐类别地进行判断分析。
熔炉,这是只会在火场当中出现的。
家畜区车厢的火场,就是源金属矿石加工的第一道工序所在的地方。任何一种源金属都因为携带符文能量的缘故,十分的不稳定,并且,大多数源金属中都存在着十分驳杂的符文碎片。
火场就是将源金属提纯加固的地方。通过特殊的符文能量,在特别制造的熔炉当中,先将源金属进行熔融,然后再分类提纯,最后聚合加固。
将源金属加固提纯还有另一种方式,即符文溶液萃取法,这是在水场之中进行的,一般用来加固提纯在海底开采的源金属矿石。
加固提纯后的源金属,将通过列车的管道系统进入下一个环节,精磨场,进行分档次精加工。
“熔炉断限”,是只会在火场中出现的问题。
火场里的熔炉本身就是源金属打造的,自然也是以符文能量进行驱动。为了防止符文能量失控,工程师在设计熔炉的时候,设置了一个同一时间符文能量层级与浓度阈值限定,只有符文能量的层级与浓度在这个限定内,熔炉才会运转。
而“断限”就是,超出或者低于限定,熔炉还在继续运转。
通过阿伯特的认知碎片,乔巡立马明白,这是非常重大的工程问题。
如果是突破了最大阈值,还在继续运转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
情况紧急,乔巡顾不得多想其他,穿上衣服走出书房,同时拨动腰间腰带上的一块拨片。这是联系加拉赫的方式。
很快,从城堡二楼的走廊尽头,响起加拉赫急促的脚步声,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阿伯特典长,我在这里!”
乔巡迅速跟她碰头,说:
“外头好像出了点问题。”
加拉赫还披散着头发。她说:
“家畜区的每一节车厢天天都在出问题。阿伯特典长,您不用这么上心的。等天亮了,自然会有人汇报说明。”
乔巡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下楼,边走边说:
“如果在这么敏感的时期,你还能安心睡觉的话,那你最好睡个够。”
他说完,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楼道口。
加拉赫拍了拍额头,很想说,您可是一位典长啊,是整个第二车厢最尊贵的人,为什么要亲力亲为。
但典长都出发了,身为助理的加拉赫当然没有任何理由安睡。
她也顾不上打扮,随意把长发拢起来,追了上去。
……
空气中弥漫着十分呛鼻的辛辣气息,一种介乎于狐臭与花椒之间的恶心味道。
大雨漫灌,街道上的积水迅速没过脚踝,边上的排水渠涌出一团团粘稠的絮状物。下大雨不仅没让家畜们的街道变得干净,反而将那些平时藏在角落里的污秽都冲了出来。
东南方向的建筑群弥漫着银蓝色的雾气,是不是喷吐出蓝色的火舌。
乔巡对那种银蓝色很熟悉,是符文能量在高压环境里对光的干扰导致的。
之前在kabul的战斗里,几乎每时每刻都能看到。不论是符文能量屏障,还是符文炸弹,亦或者某些天赋。
看到那种光,加拉赫的脸色才变了,猛地一挑眉说:
“熔炉断限了!”
乔巡冷淡地说:
“所以,你还打算睡到天亮吗?”
加拉赫理亏,没法正面回答,于是转移话题说:
“一周前才检修过,正常使用的话,不可能这么快出现熔炉断限啊。”
“正常使用不可能,那不正常使用呢?”
加拉赫想了想说:
“如果人为干扰符文能量的运转过程,同时关闭熔炉阈值增压减压阀门,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她又严肃地说:“阿伯特典长,一定是顾升荣他们搞的鬼。”
乔巡说:
“但,符文能量的运转过程和压力阀门,都是列车方的发条人控制的。如果是他们,怎么介入?”
加拉赫想了想,也想不通。
“先到地方看看再说吧。”
他们加快脚步。
东南侧的建筑群上空,银蓝色的光芒一阵接着一阵地往外倾泻,状态上就像打喷嚏前的蓄力。
但乔巡明白,如果蓄力真的完成了,可不是什么喷嚏,而是巨大的雷霆。
熔融源金属矿石的符文能量浓度可是十分高的。
乔巡皱起眉。
如果最后符文能量真的彻底失控,那第二车厢就会出现连锁反应。本来,家畜区的空气里就游离着大量驳杂的高压符文能量,如果连续倾泻的话,那就不只是东南侧的火场被夷为平地,还会连带着管道想通的精磨场出现符文能量暴动。
出现这种情况,第二车厢势必停摆,并且短时间内无法恢复。
因为家畜区经常出现问题,所以动力区给予家畜区设定的故障反应时间是三十六个小时,三十六个小时内,没有解决故障,那么动力区将派遣出符文工程师进行维修。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动力区派遣符文工程师,是需要向上层车厢的约束区报备的,需要追责,调查具体原因。
第一责任人,当然就是车厢的典长。
简单一句话说,那就是惊动了上层。
到时候,如果太严重,乔巡这位典长,甚至会被革职处罚。
本身乔巡这个身份就比较敏感,在根基稳定下来之前,最好避免被过分关注。
所以,他一开始就对加拉赫说了,让第二车厢里的事,留在第二车厢。
两人速度很快,五分钟后,漫过大雨,抵达东南侧的火场。
已经有不少的警卫队警员在这里组织人员疏散了。
发条人技术人员正在全力抢险。
大雨让这里的一切都搞得十分的忙碌和紧张。
离火场比较近的建筑在一阵阵倾泻的符文能量下摇摇欲坠,加上大风大雨,随时都可能被掀起来。
空气中辛辣的味道更加浓重了。
乔巡一来到这里,立马看到站在外围的顾升荣。他跟一众家畜站在一起,被发条人警员往外疏散。
顾升荣像是刻意在这里等待一样。一看到乔巡,他立马笑着上来问候:
“您好,阿伯特典长,没想到您会亲自过来。”
加拉赫一步上去,掐住顾升荣的喉咙,狠戾地说:
“又是你搞的鬼是吧!”
顾升荣不惊慌,
“我顾升荣做事正大光明,加拉赫小姐,您是亲眼见到我搞破坏了吗?我勤勤恳恳为列车劳作,您可不要冤枉我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那点恶心下作的心思早就被记录无数遍了。”
“加拉赫小姐,您可要遵守列车的秩序,没有证据,不能乱给我扣帽子。”
乔巡皱着眉说:
“放开她,加拉赫。”
“典长,他分明——”
“听话。”乔巡声音冷淡。
加拉赫咬牙,甩开顾升荣。
顾升荣揉了揉脖子,理了理领结,笑着说:
“还是典长先生公明大义。”
乔巡倒是没说其他,只是微笑着问:
“顾先生,令郎可还好?”
顾升荣顿时眉头一僵,收敛笑容,
“不劳典长先生关心,爱现在很好。”
乔巡点头,乐呵呵地说:
“那就好,那就好。我生怕令郎活不过今晚呢,毕竟,我是第一次给人治疗。”
“你!”顾升荣指着乔巡,眼睛瞪得很大。
“啊,怎么了?”
“哼,希望典长先生喜欢今夜的美景。你看,那银蓝色的光,像不像银河?”
说完,顾升荣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