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王大人就不要问了。”韩冲立时收起了话里的三分客气,冷声答道。
王济悬心中暗恼,心说你们赵百户的头子蒋三爷待我都谦让三分,你一个小小的旗官,就敢跟我这么说话?
什么今日差事,我看是嫌太医院这边的山芋烫手,所以就找个由头躲起来了。
但王济悬毕竟是王济悬,不论心中如何腹诽,他脸上仍旧是浮起了颇为理解的笑意,点头道,“明白,明白。我来也只和你们叮咛一件事——秦院使是我太医院的首揆,更是极受皇上看重的元老,绝不能有丝毫差池,否则莫说是我,百户大人,三爷……都难逃罪责,明白吗?”
“这个知道。”韩冲利落地答道,“我们不会为难秦院使,至于另一个柏世钧……”
“他?”王济悬眯了眯眼,“你们想怎样就怎样,不用特意问我。”
韩冲双眉微颦,望向王济悬,显然是从话中听出了几分弦外之音。王济悬被这双眼睛看得有些心慌,连忙摆手道,“好了,叮咛就这些,别的韩大人也自己看着办吧。”
两人挥别而过。
王济悬离了这里,却也没有回他的仁心楼,匆匆便离了太医院。
……
入夜,当值了一整日的朝臣纷纷归家,有人乘车马,有人徒步而行。
户部侍郎胡一书最后一个离了户部,才掩了门,就看见对面的回廊里,孙阁老和张守中两人一面说话,一面一道下楼,两人神情时而严肃认真,时而又摇头低笑,胡一书本想上前打个招呼,但心中兀自升起一股不平气,就干站在那里,看着两人身影远去。
从远近关系上论,孙北吉是胡一书的老师,胡一书也是孙北吉最出色的门生之一,所谓师承,是官场上最硬的关系了;
从官职上论,孙北吉是内阁次辅,更是户部尚书,也即胡一书的顶头上司,两人同属一部,自该更亲近些。
无论如何,他胡一书都该是孙北吉的左膀右臂才是。
然而老师却似乎更偏爱那位张守中张大人。
前天夜里他们一道被恭王邀到府中一叙的时候,胡一书就有这种感觉了——孙阁老才说一句,甚至是半句,张守中就能领悟其中的含义,反而是自己要靠张守中的点拨才能明白老师的意思来。
张守中只比胡一书大四岁,可论起来却足足高了他三届——胡一书是建熙二十三年的进士,那年他刚过二十六岁,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
可后来,胡一书发现,这个张守中竟然是建熙十四年的进士,而且还是当年的榜眼。
建熙十四年的进士,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张守中今年才将将四十二岁,他金榜题名的时候,才十一岁!
多少人对功名汲汲以求,一生都未能如愿……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也难怪老师日常总与张守中一道出入。
孙北吉是何等智慧的谋国老臣,大概和张守中这种少年天才在一起,才更觉得自在吧。
胡一书叹了一声,只觉得心中一时苦涩起来,也懒得换官袍,就在夜色里一个人走回了家。
才一进门,门房便凑上来道,“大人,有客。”
“不见。”胡一书有些颓丧地摆摆手,“我今日累了,谁来也不见。”
“是太医院的王太医,”门房又接着道,“下午就来等着了,说是有要事要与大人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