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觉得不行!”
眼瞅着诸将皆点头称是,毫不迟疑地同意了这个作战计划,金朝兴瞬间心凉了半截,突然神态紧张地咆哮道。
老金本就天生魁梧,中气十足,这一嗓子倒是喝得众人呆立当场,就连主位之上的傅友德都有些愣神,耳朵被那一嗓子吼得生疼!
你娘咧!
不好你直接说啊!
你嚎什么嚎?
你嗓门大了不起是不是?
大将军神色不善地盯着老金,恨不得赏他一个大嘴巴子。
见气氛有些尴尬,诸将之中地位最高的西平侯沐英当即开口调侃道:“金将军,有话就说,议事就是为了征求你们的意见,但是你说话嗓门儿能不能不要那么大,我这耳朵都快受不了了!”
众将闻言轰然大笑,就连老金本人都不好意思地大笑不止。
即便不给金朝兴面子,也要给西平侯面子。
毕竟这位西平侯,不但功勋卓著,更是当今皇上的养子,由皇后娘娘一手带大,身份比之那几位王爷也是不遑多让!
见众人齐刷刷地盯着自己,后知后觉的老金这才急忙解释道:“我是觉得……万一会川……囤有重兵怎么办?”
一语出,众人惊!
似乎打开了思路,老金言之凿凿地瞎编道:“会川乃是白石江下游唯一城池,元梁王的确很有可能在此地囤积重兵,以防己军突袭!”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娘的就不是奇兵突袭了,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一想到这儿,诸将的面色皆是有些不太好看,老金更是满脸的后怕。
他金朝兴一向以敢打敢拼的不怕死作风冠绝三军,倘若这个作战计划一旦确立,自己定会夺下奇袭大军的先锋大将,并且还会带上嫡子金镇!
若真如自家老二书信所说那般,奇兵全军覆没,自己和镇儿全都兵败身亡,那金家……可就完了啊!
茫然,惶恐,后怕,不安……
这位身高八尺的魁梧巨汉,第一次感受到了后怕的滋味,心中对那位皇长孙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众人随即看向主位上的征南大将军,希望他能做出决定。
“无妨,我也考虑过此事!”
“两军隔江对峙,元梁王的十万精兵战力与我军差不到哪儿去,并且元军以逸待劳,若是我军强攻渡江,孰胜孰败尚未可知!”
“所以我意分兵佯攻,分出一路奇兵,转攻会川,若会川无重兵囤守,那自然最好,若是有重兵囤守,那也可以分散元军注意力!”
“元梁王仅有十万大军,而我军有三十万之众,故即便分兵强攻,怎么算我军的胜算都最大!”
众将闻言,面色皆是有些不太好看!
也就是说,大将军早就清楚,奇兵可能并不是奇兵,而是被派去分散敌军注意力的敢死队?
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金朝兴讪讪地笑了笑,老老实实地俯首低眉,全无曾经的嚣张气焰。
开什么玩笑!
老金是不怕死,但那是以前,不是现在!
不知为何,金朝兴几乎百分百能够确定,会川定有元军囤守,就等着哪个不怕死的率军奇袭呢!
似乎是因现场气氛太过凝重,大将军再次开口道:“哪位将军愿意率军前往?无论能否突破会川防线,我定会给他记头功,必不食言!”
头功!
别小看这两个字的分量!
这场西南战役的头功,足以让大明再多出好几个侯爷来!
一时之间,诸将都有些意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唯有宣德侯老金,始终低下高贵的头颅,百无聊赖地盯着自己粗糙的手掌心。
抬头一看,只见众人竟出奇地一致看着自己,老金登时就怒了,毫不示弱地怒瞪了回去。
咋滴?
老子就不去!
这次老金就当缩头乌龟了!
谁爱去谁去!
众将见状满头雾水,皆面露狐疑之色。
金朝兴这个老东西,面对这样攫取战功的大好机会,先前哪次不是倚老卖老,硬生生地夺下这块肥肉?
今日倒是奇了,他竟然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
再三确认金朝兴不会争功后,永昌侯蓝玉径直出列,单膝跪地高喝道:“大将军,蓝玉愿往,必破会川!”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是锋芒毕露!
蓝玉,的确一个大将胚子!
傅友德闻言含笑点头,对蓝玉的表现极其满意。
“启禀大将军,郭英愿往!”
郭英不甘示弱地同样出列喝道,与蓝玉形成了竞争局面。
老金见状,心中嗤笑不已。
一个个地赶着去送死,这世上还有这种事情!
蓝玉此子,做事有胆有谋,师承无敌先锋常十万,别的本事没学到,这先锋官敢打敢拼的精神倒是学了个通透!
但这也是好事啊!
傅友德很愿意见到,大明军中涌现出一个又一个的“常十万”、“蓝十万”、“郭十万”!
以往有老一辈的先锋官金朝兴在,蓝玉也只能偃旗息鼓,不敢与之争锋!
但今日金朝兴不知是不是吃错药了,竟闭口不言,那这奇兵大将就非蓝玉莫属了!
至于郭英,皇上的小舅子,傅友德很清楚他为何争这头功!
因为他尚未封侯,他渴望借此一举封侯,完成郭家一门双侯的壮举,光耀门楣!
但正因为他是皇上的小舅子,日后获得战功的机会比之蓝玉多出了不知凡几,何况现在的确不是他应该大出风头的时候。
一门双侯,有的时候,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蓝玉听令,命你率五万大军,转攻会川,即刻行军,三日之内,必须赶到会川!”
“三日之后,本帅会强攻渡河,若你误了军情,定斩不饶!”
“哐当”一声,军令落地!
蓝玉上前一把拾起令牌,意气风发地应声道:“末将领命!”
郭英见状颇为无奈,只得悻悻然起身回到原位,心中颇有些不好受。
毕竟,他郭英可是追随皇上身经百战的老一辈,年纪比之蓝玉要大出不少。
而今蓝玉已然封侯拜将,自己却不过是个都指挥使,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其实他并不在乎什么“一门双侯”的荣耀,他只是想要单纯的封侯罢了!
因为,封侯拜将,是每个武夫的人生追求!
作战计划已经确定,众将便纷纷告辞离去,准备三日之后的强攻大战。
似乎察觉到郭英情绪有些低落,老金悄咪咪地走到他身后,陡然捅了捅前者,对他挤眉弄眼地低声道:“小郭啊,有的时候,锋芒太盛并不是什么好事!三日之后,你就明白了!”
郭英无语地看了看金朝兴一眼,以为这个老东西是在嘲讽自己,当即满脸不爽地甩袖离去。
金朝兴:“???”
现在的年轻人,脾气怎就这么暴躁呢?
对于发生在云南之事,朱某人自然毫不知情。
倘若他知道自己无意间坑害了蓝玉大将军一把,不知道会不会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毕竟,蓝玉大将军,可是铁杆自家人啊!
转眼已是十月末,诸王也相继离京,甚嚣尘上的谣言也突兀消失不见。
金陵帝都,终于难得安静了下来。
似乎,时间当真能够磨平一切,除了少数如太祖爷等人,还沉浸在伤痛之中,京师却早已是恢复了常态。
天界寺内,朱雄英习文练剑,看似热情高涨,实则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偷奸耍滑的事情可是没少做。
毕竟他练剑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实在没有痛下一番苦工的必要。
相比于偷懒耍滑的朱某人,十三郎却是性情大变,一改往昔惫懒模样,终日疯狂练刀,大有一副“不疯魔不成活”的架势。
在这种疯魔精神下,其练刀不过两月有余,俨然有了几分火候,一柄精钢大刀被他挥舞得虎虎生风,虽对成人构不成什么威胁,但对于这个年岁的少年郎而言,这属实难能可贵了!
沐讲禅师对此欣喜不已,非但没有减少日常训练量,反而增加了不少,似乎在他眼中,十三郎就是一块真金,需要不断用烈火煅烧,才能显露光彩!
在一个疯子师傅的严厉教导下,义薄云天十三郎也渐渐沾染上了些许江湖侠气,基础刀法不断进步,正在一条“小疯子”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大侄儿!好兄弟,让我砍一刀!”
十三郎提着精钢长刀,霸气无比地暴喝道,直奔朱雄英杀来!
后者那弱到可怜的花拳绣腿,哪儿敢与之比试一番,扔了剑撒开脚丫子就跑,还不忘气急败坏地怒喝道:“老张头,你的徒弟能不能管管!”
对此,两个大和尚都是置若罔闻。
这一幕不知发生过多少次了,二人早就见怪不怪,该喝茶喝茶,该下棋下棋。
还是那句话,这两个小王八蛋,没一个好东西,打死一个反倒更好,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师弟,雄英这副惫懒性子,你为何不管一管?”
沐讲禅师眼看朱雄英这小兔崽子连剑都扔了,拔腿就跑,根本没有对敌的勇气,心中不由大怒,忍不住出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