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宁是个思想很单纯的孩子。
他可以与长相极为相似皇姐的人一同玩乐, 以慰相思,但从不会将两人混淆,在他心中, 旁人纵使再像皇姐,那也不是她。
所以知道姜沂川是带着她去还愿的时候, 宋言宁以为姜沂川放弃了坚持,将她当做婧安公主, 在看到皇姐最爱的金簪戴在了她头上时, 他更是觉得姜沂川用别的女人取代了皇姐。
所以他一直不开心。
但小孩子长大了, 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大吵大闹, 他躲在这里偷偷喝酒,偷偷的抹眼泪。
宋幼珺看着他一边哭,又一边非常认真的在地上敲敲打打, 说道, “六六啊,这秋千你就算是做成了,也没人来坐了。”
宋言宁的眼泪掉下来,落在地上,“我知道。”
“那你再做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如果我皇姐回来,我还想看着她坐在秋千上荡着玩。”宋言宁说。
宋幼珺又问,“你很你川哥找了我这个替代品吗?”
“我不怪他。”宋言宁不会说什么大道理和好听的话, 又是醉酒状态,说的话都是掏心窝子的, “川哥已经做的够多了, 这三年我都看在眼里,他们说的对,川哥迟早有一天会走出来, 喜欢上新的姑娘,迎娶王妃。”
“我不会,我只有一个皇姐。”宋言宁说,“独一无二的皇姐。”
所以他永远走不出去。
他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低着脑袋,语气失落。
宋幼珺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六六,人死是不能复生的对吗?”
“川哥说她会回来的。”宋言宁低低道。
“既然你这么想念你皇姐,不如把我当成你皇姐,反正我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啊。”
宋言宁听后并没有生气,转头看了她一眼,露出大失所望的表情,“我皇姐是南珑的嫡长公主,生来地位尊崇,命带贵气,你不过是一个市井平民之女,如何能一样?”
这一番话说的,宋幼珺竟不知道自己是被夸奖,还是被贬低,哭笑不得,“你倒是分的挺清楚。”
宋言宁总算是打好了放柱子的地洞,累得吭哧吭哧的,站起来的一瞬就开始摇摆,一副随时要倒下去的样子,宋幼珺赶忙去扶他,“行了别折腾了,明日你酒醒了再做。”
“我就要现在做。”宋言宁固执。
“六六,我的话你也不听了是不是?”宋幼珺端出了姐姐的样子。
以往每次宋言宁不听话,宋幼珺都会说这一句,语调一模一样。
就这么一句,就让宋言宁瞬间愣住了,仿佛刹那间回到了三年前的南珑皇宫。
“皇姐……”一声呢喃脱口而出。
宋幼珺知道不能再瞒着宋言宁了,这个孩子心魔太重了,执念极深,反复沉浸在痛苦之中,若是不拉一把,他也不知道要用多长时间才能走出来。
于是她便问道,“六六,当年我给你花种让你拿回去种,后来开花了吗?”
宋言宁的眼泪在顷刻间决堤,漂亮的眼睛里水盈盈的,难以置信的瞪着宋幼珺,说道,“那些花种我带来了北昭,种在这个院子里,第一年没有抽芽,第二年才慢慢长出开花,春季一到,满院子的花香。”
“这样就对了,种满花的院子才好看。”宋幼珺又问,“后来那头你送给我小黑猪,如何处理了?”
宋言宁的眼眸微动,“小岁岁长至了百来斤,在来北昭的路上忍受不了寒流,被冻死了,川哥便说给将士们加餐。”
宋幼珺警告,“不准再叫那个黑猪小岁岁,信不信我揍你。”
宋言宁呆呆的看着她,好像没什么反应。
“先前我走的时候,是不是给你讲到孙悟空跟红孩儿打架的情节了?”宋幼珺问道。
这是只有宋幼珺和宋言宁知道的事情,三年前南珑大乱,天灾人祸战乱,皇宫中也颇受波及,宋言宁时常会听到些风言风语,心中害怕时,总是要去尽欢宫缠着宋幼珺给他讲西游记的故事。
宋言宁永远记得那日,所有的对话和画面像刻进了他的脑子里一样,反复重现。
宋幼珺正一边下棋一边与他说话,宫人传来宋霁与姜沂川大胜的消息,她便催着他回宫里取上好的金丝线。
宋言宁想吩咐宫人去取,却听宋幼珺说,“你自己去,拿回来之后我给你讲孙悟空大战红孩儿的故事。”
于是宋言宁急忙奔出了尽欢宫,谁知这一走,竟成了永别。
是宋言宁永远不愿意提起的事。
他一把抱住宋幼珺,头埋在她的肩头呜呜的哭起来,声音闷闷的,“皇姐,是你回来了吗?”
宋幼珺拍了拍他的后背,“不哭了,皇姐回来了。”
“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分明三哥走的时候叮嘱我好好照看你的,我却连你早已中毒都不知道。”宋言宁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