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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五章 (8)(1 / 2)

皇帝难为 石头与水 0 字 2022-01-07

    ,向上喊话儿,“单将军,尚方宝剑在此,我等奉林总督之命而来,将军还不开门?”

    乍一听是尚方宝剑,单兵还小小的激动了一回,再一寻思,老子归浙闽总督管,你淮扬总督派人来做甚!若是往日,兴许单兵就开城门了,不过他们早收到消息,这两天兴许鞑靼人要来,浙闽又临海,单兵一直担心会不会有海盗趁火打劫,此时再如何谨慎也不为过的。

    单兵喊道,“请问你姓谁名谁,官居几品,上司为何人?奉什么命令而来?”

    章老六心下呸了一声,喊道,“本官乃永定侯帐下六品武官,奉林总督之命驰援福州城。”这就是海盗的不接地气之处了,全国八大总督,向来是各管各事,哪怕真的有淮扬兵驰援浙闽,也要两位总督率先通了气,然后浙闽总督给福州城手令。福州这边儿预备着迎接援军,而援军更需自报家门,带着淮扬总督的手令,过来自报家门,验过身份,方为正常手续。

    如今城外这小子,屁都没有,只一柄尚方宝剑,就想骗他开城门,真是黄鱼脑袋!单兵哈哈哈大笑三声,直接命人用弓箭招呼章老六等人。章老六带人远远避开,单兵高声喝道,“尔等贼子,还敢骗你爷爷!六品武官,你能带万把人!就是永定侯的儿子怕也没这个本事!”单兵心下微沉,心知来人有异,又穿着官营衣衫,恨恨的一拍墙头砖石。这一行人彪勇凶悍,却没有官兵的整齐规矩,怕是……海盗上岸了。

    这又不知多少百姓遭秧!

    章老六仍不死心喊道,“你敢无视尚方宝剑,单兵,你死罪定矣!”

    单兵根本不理章老六,冷声道,“对不住,本将官小职低,本就没见过什么尚方宝剑!谁知道你手里的是真是假!说不得就是烧火棍外裹了一层铁皮呢!如尔等,莫不以为换了身皮就不是盗匪了吗?你还是请林总督亲自带着尚方宝剑来本官这里,本官再行开城门!不然,尔等若是敢再上前半步,定杀不赦!”

    章老六用此法骗开了几个小城,不想到福州城却不灵了。

    虽然很丢脸,但是林永裳必须通知其他几个总督:梁东初散拨谣言,另有乱党仿制尚方宝剑,请同僚们各自通知自己的属下,切莫上当。

    几天后,从别的渠道收到此消息的直隶总督梁东博当下气的摔了手中的茶盏。他实在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梁东初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堂兄弟。

    自从林永裳任淮扬总督,梁东初就开始眼红,想着把林永裳弄下去,自己独享盐课改制的功绩。梁东博早劝过梁东初,叫他安分当差。

    可是也不知道梁东初是怎么想的,死不肯听。

    梁东博如今管着天津港,这是何等重要的工程,除了盐课,就是天津港了。天津港若是建好,他身为直隶总督之首,再行高升便是内阁为相。

    这个时候,梁东博并不愿意自己的堂弟与林永裳结仇。

    很明显,当初皇上点林永裳为春闱主考官,再将其下放淮扬改革盐课,明显是帝王心腹之人,何况林永裳并不好对付。梁东初却不肯死心,当初,因有赵家的官司,还动用了不少人给林永裳落井下石,可是就是这样的折腾,人家林永裳完全是桃花依旧笑春风。

    倒是他这傻堂弟,把自己折腾到了这等狼籍不堪的境地。

    很明显林永裳与梁东初的督抚之争已经完胜。梁东博叹口气,接下来就不知林永裳要如何出手了。不过,不论林永裳要如何出手,现在也并不是搞内斗的时候。

    帝都被围已有半月,梁东博依旧未收到驰援帝都的旨意,心焦不已。

    萨扎的日子很难过。

    他是部落里新的王,再加上,他自认为已经对天朝人有所了解。章戍的舌头让萨扎认识到了天朝人的狡猾。大同城的胜利让萨扎见识到了天朝人的软弱。在萨扎的心里,天朝人不过是一群空会逞口舌之利的绵羊一样的人类。

    萨扎以为,天朝人简直不堪一击。

    只要他驰奔帝都,天朝的小皇帝就是他手到擒来之物。

    可是,让萨扎想不到的是,帝都却颠复了他对天朝人的所有看法。

    比章戍更加狡猾,比措手不及的大同军强悍百倍。

    继首战失利,萨扎又进行了两次攻城之战,无一胜利。并且,可恶的天朝皇帝开始用浸了火油带着一团一团的火焰的箭枝对付他们,其实这种箭矢的杀伤力不一定大,但是,却可以把鞑靼人身上用来御寒的皮裘烧去大半。

    而明湛先前的坚壁清野也起到了作用,鞑靼人已经开始饿肚子了。

    萨扎不得不派出小队人马去寻找些粮食来果腹,但是偶尔他会发现,他派出去的小分队会忽然迷路,消失不见,或者找到没有头的尸体。

    虽然百姓多软弱,但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明湛说了,一颗人头一百两纹银。

    寻常百姓家,每月一两银子已可过的相当不错。一百两银子,依现在的消费水准,够一家四口生活十年。

    在百姓的眼里,这是相当巨大的一笔款项。

    只要杀一个鞑靼人,就可以得到这样大的一笔巨款。

    简直是诱惑。

    萨扎得知此事后,大骂明湛约摸一刻钟的时间。陈敬忠道,“我们手里还有晋国公父子,可汗,不如先拿晋国公父子来交换哈木尔如何?”

    “还要五十万匹马。”萨扎始终记恨章戍讹诈他的五千匹马。

    “这个可以去谈。”陈敬忠道。

    善棋侯、临江侯、锦衣侯、逍遥侯,四人齐聚宫中,为晋国公父子求情。

    “谁知杨宇同狼子野心,叛国叛君,晋国公一把年纪,遭此横祸。”善棋侯感叹不已道,“还有晋国公世子更是无辜的孩子,陛下自来慈悲,此次,晋国公回来,定当对陛下感激涕零。”

    明湛含笑道,“是啊,朕也十分想念晋国公,不知他在鞑靼人那边儿过的好不好。朕对哈木尔可是以礼相待,若是萨扎敢对晋国公不敬,朕就宰了哈木尔为晋国公报仇。”自从首战艰难取胜,败退鞑靼人,接下来帝都士气高涨,鞑靼人几次围攻都是损兵折将。帝都城的安稳,明湛已经完全可以放心了。安下心的明湛恢复了些许以往的从容自若,更加雍容尊贵。更不一样的是,经过这一场战争,明湛一言一行更见威仪,对于政治手段的运用也更加的灵活自如。

    如同城中脱胎换骨的帝都军,明湛亦从此次战争中得到了更加清醒的认识。哪怕这次鞑靼人进关,导致非常巨大的损失,可是明湛却觉得,不同于以往面对这些老臣时,心中总能涌出的不能掌其为腹心的不自信,明湛已经开始抓住一些什么。

    这种慢慢的将一切握于掌心的感觉,让明湛清醒的意识到,他似乎已经触摸到皇权真正的核心所在。

    “陛下若是斩杀哈木尔,怕是晋国公也活不成了。”临江侯急道。

    明湛肃容道,“几位叔伯以为,是尊严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明湛的问题向来刁钻,几人一时间倒难以回答,善棋侯道,“贪生畏死,人之常情。”

    “朕与善棋侯的观点却不一样。”明湛正色道,“朕向来视尊严为性命。朕与你们并非寻常百姓,我们的身体里流淌着太祖皇帝的血液,高贵绝伦。若是因贪生而失去尊严,实在是愧对太祖皇帝的在天之灵。”

    “朕知道,此次鞑靼人来袭,有人心里想让朕迁都南下逃命。”明湛冷笑,“朕堂堂大凤朝皇帝,焉能行此辱没祖宗之事!朕就住在这大凤宫,朕身为天子,帝都城内俱是朕的百姓子民。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朕是宁死不会退的!”

    “朕的此身此心皆非朕所有,而是天下百姓所有。”明湛转眸看向李平舟,问道,“李相,朕这话,可有理?”

    李平舟对于宗室向来是敬而远之,再加上晋国公被鞑靼人所俘虏,原就非常担心皇上要花大价钱去赎回晋国公,李平舟忙道,“陛下此语,实乃圣明天子所语。”终于说了句符合身份的话哪。

    明湛继续对善棋侯道,“同理,咱们姓凤的,受到上天的青睐,得掌这万世江山。可是哪,依朕看,上苍并不是让咱们来享福的,而是为了治理国家,让国家更加富庶,让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朕如此想,朕以为,叔伯们亦是如此想,就是远在萨扎那里的晋国公亦当做此想哪。”

    明湛这一席神啊鬼的话,让善棋侯等人的心缓缓的沉到了谷底去。

    陈敬忠自荐为使臣,反正萨扎正觉得天朝人难缠,对于叔叔自荐出使天朝一事,自然乐见其所为。

    陈敬忠来了,明湛却并未见他,直接派出在理藩院任职的章戍。

    133、更新 ...

    大凤朝小皇帝的表现,让陈敬忠几乎要错觉的以为,自己才是被打到家门口儿只能龟缩于城中的那一位。

    竟然只派章戍来见他,陈敬忠心下已是极度不悦,因为若是小皇帝这种姿态,陈敬忠已经可以预见,他所提的条件要小皇帝应允,怕是不易。

    陈敬忠毕竟有城府的人,纵使不悦也不会摔盘子砸碗的给章戍脸色瞧,他直接起身道,“既然贵国皇帝不愿召见于本王,本王还是回去吧。”

    “殿下。”章戍自然要开口相拦,温语笑道,“上次小臣去殿下那里,殿下精心招待小臣。此次,殿下来了帝都,纵使没有陛下的吩咐,小臣亦要请旨与殿下一见,以尽地主之宜。”

    章戍风度极佳,笑问,“若是有需要小臣之处,殿下只管开口,小臣定当为殿下竭尽全力。”

    陈敬忠听到这话不由冷笑,“章大人这样说,会让小王以为我们鞑靼才是战败的一方。”

    “是啊。”若没有陛下的交待,他实在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章戍摸一摸唇上整齐的短须,含笑道,“殿下,前日你们又败了,不是吗?”

    陈敬忠的脸色瞬间便黑了,章戍忙接着道,“但是,我朝陛下以为,殿下此来,其目的定是以和为贵。我朝陛下向来悲天悯人,我们天朝人也是向往和平安宁的,如果大家具有共同的目的,那么,坐下来谈一谈,总比动刀动枪的好,不是吗?故此,陛下派小臣来接待陈王殿下。”

    “我此来,自然是为了和平而来。”陈敬忠淡淡道,“但是很遗憾,你们的皇帝并未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来获取我们鞑靼人的和平。章大人,上次你出使我们鞑靼,可汗并未有丝毫慢待之处。今日,我来帝都,我乃可汗的叔叔,你们的皇帝却不肯亲自见我。我要说的话非常要紧,请恕我不能与章大人谈了。”

    陈敬忠亦保持着自己的尊严道,“我在帝都留三日,若是这三日,仍不能见到你们的皇帝,那么我就回去了。既然用言语不能解决问题,那么只好用刀枪来解决了。”

    陈敬忠已是非暴力不合作,偏偏“两国相交不斩来使”,帝都这方也不能真就暴力陈敬忠。章戍见陈敬忠坚持要陛见,只得回去转答陈敬忠的意思。

    在很久以后,陈敬忠对于明湛的称呼惯常是:狡猾的天朝皇帝。

    如今,虽尚未见到明湛的人,但是陈敬忠已隐隐感觉到这个小皇帝可并不是好对付的人。明知道他是萨扎的叔叔,鞑靼族中的重要人物,偏还是只派出章戍来,看来小皇帝是要压一压自己的气焰了。

    休息一晚,第二日,陈敬忠亦未能见到明湛,不过,他见到了自己的侄子哈木尔。

    哈木尔的气色很不错,起码比千里奔袭征战而来的陈敬忠要好许多,白里透红,与众不同。再加上,哈木尔穿的是天朝人的衣袍,皆是精工细作之物,衬的哈木尔如同哪家的端贵公子一般,身上并无被圈禁战俘的狼狈。

    陈敬忠心下稍安,拍了拍哈木尔的手臂,“哈木尔,见到你,总算能放下心了。”

    哈木尔引陈敬忠坐下,眼里说不出是感动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复杂的很,良久方道,“我以为,此生再未有见到叔叔的机会了。”

    “怎么会。”陈敬忠眼中亦是别有他意,“我未曾有一日忘记你,哈木尔。这次,我们抓了晋国公,如果可能,用晋国公父子换你回去。”

    “叔叔,萨扎怎会肯同意我回去呢?”哈木尔叹道,“叔叔不必为我费心了。”

    陈敬忠道,“只要有一分的机会,总要试一试。”

    见哈木尔的脸色并不好,陈敬忠换个话题问,“天朝的皇帝对你还好吗?”

    “皇上对我并无失礼之处。”这倒是哈木尔的真心话,其实他这个俘虏的生活过的比他在西北还要优渥,吃食用度,皆非往日可比。哪怕在鞑靼人破大同关,引兵直逼帝都,多少人喊着要杀哈木尔祭旗,明湛都将他保了下来。就是身边的仆从,亦是恭敬有加,未因他为战俘便行羞辱之事。

    陈敬忠终于放下心来,“这就好。”

    说完这句话,一时间,叔侄二人竟然静坐无言。

    明湛也在与自己的大臣们开会。

    鞑靼那方派使臣过来了,肯定要提一些条件啥的,大家是个啥看法儿。

    朝臣顿时分为三派,一派有宗亲派,以善棋侯为首,张罗着不论如何要把晋国公父子换回来;一派以李平舟为首,若是鞑靼人的条件不太过份,不妨应了他们,也好解帝都之危;一派以永宁侯为首,咱们连战连胜,哪个还用得着与鞑靼人客气,只管拿刀说话便是。

    明湛听他们吵的耳朵眼儿里冒油,最终的结论就是:先见了陈敬忠再说。

    故此,第三日,陈敬忠方见到明湛。

    哪怕在表面儿上鞑靼人占了优势,但是陈敬忠依然完美的行过礼数,明湛免礼赐座。

    “听说你一直要见朕。”明湛淡淡含笑,打量着陈敬忠,不过三旬上下的年纪,哪怕草原上天天风吹日晒马上生活,陈敬忠身为贵族,享受也是一流。并且陈敬忠向来倾慕汉族文化,身上虽穿的是鞑靼人的衣服,举止行为上却将鞑靼人的粗野无礼转化为一种彪悍中带着三分斯文的气质,这种气质让陈敬忠看起来充满魅力,明湛不由多看两眼,笑道,“朕想着,你虽然有事要与朕相谈,不过,心底最牵挂的,应是哈木尔。”

    提到哈木尔,陈敬忠起身致谢,“陛下对哈木尔礼遇有加,给他一个王子的尊严,小王感激不尽。”比起鞑靼人给晋国公父子的待遇,哈木尔绝对是天堂之上了。

    若是让小皇帝知道他们慢怠晋国公父子,定会不悦的。这样看,回去后定要改善一下晋国公父子的生活。

    “哈木尔已经是俘虏,朕这点儿肚量还是有的。”明湛唇角一翘,“倒是萨扎,不知如何对待晋国公父子呢?着实令朕担忧的很。”

    陈敬忠忙道,“陛下放心,可汗亦知晋国公父子身份贵重,不敢有半分怠慢。”

    明湛一叹,“唉,就怕萨扎有心,亦无此力啦。”看陈敬忠一眼,“听说现在萨扎的粮食都不够吃了,常出去抢劫,朕为朕的百姓担心,亦很为你们鞑靼军队担心哪。”

    这小皇帝,倒是什么都知道。

    可是陈敬忠却是不能承认的,若是叫皇帝知道他们的供给出现问题,后患无穷。再者,或许皇帝并不知此事,只是诈他一诈罢了。陈敬忠心里有数,微微一笑,“陛下过忧了,如今我们鞑靼军粮草充足,后方供给源源不绝,就是在帝都住上个一年半载的都没问题。”

    欧阳恪听这话,已气的吹胡子瞪眼,怒斥,“无礼小臣,帝都乃大凤朝国都,岂是你等蛮人说来就来的!”一甩袖子,再斥道,“无礼至极!”

    陈敬忠却是不露怒色,略抬起下巴,话中带话道,“这位大人说的有理,我们蛮人,可不就是说来就来了么,倒也没费什么力气。”

    欧阳恪气噎倒地。

    明湛一个眼色压下了欧阳恪的怒火,明湛浅浅笑道,“是啊,你们来了,朕也十分欢迎哪。朕呢,想着萨扎来到朕的家门口,也挺不容易的。朕呢,就得替萨扎打算打算。”

    “敬忠哪,你也是鞑靼军中有头有脸的人了。唉,这话,朕要是跟欧阳他们说,他们兴许还不能明白呢。不过,朕与你说,你肯定能理解的。”明湛见陈敬忠露出洗耳恭听的意思,笑一笑,继续道,“朕自做了皇帝,发现一个规律哪。”

    “虽然百姓们都对朕喊着万岁万万岁,不过,其实说句老实话,百姓对于谁做皇帝,还真不在意。”明湛问,“陈王,你知道百姓在意的是什么吗?”

    想一想,陈敬忠道,“百姓在意的是自己的生活吧。”

    明湛赞许的点一点头,笑道,“朕早听章戍说过陈王殿下精通汉家典籍,与寻常人大不同,此话,朕却是信了。”

    “陈王说的很对,不过,确切的说,百姓最为在意的是自己的一日三餐。”明湛言归正传,温声道,“朕的百姓是人,你们鞑靼人也是人。是人,就要吃饭。谁做皇帝有什么要紧呢?大凤朝自太祖皇帝始至朕止,传国一百多年,皇位更迭,百姓依旧埋头于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里。像你们鞑靼,老可汗过逝,萨扎上位,鞑靼人照样放马牧羊,至如今攻至朕的帝都城,只有给他们口吃的,他们都会跟着萨扎走的。”

    “说到头儿,人活着,就是为了一口饭。”明湛道,“朕坐在这帝都城,是明君是昏君,皇亲宗室朝廷百官,甚至你们鞑靼人都会在意,可是百姓却不同。只要有一口饭吃,百姓管你谁坐龙椅呢,管你坐龙椅的是昏是明呢?”

    “许多时候,百姓是沉默而软弱的。”明湛一手撑着龙椅的飞龙扶手,身子斜倚,露出个闲适的姿势,“只有一种情况,百姓才会发狂。那就是饥饿的时候。”

    “百姓饥饿,亲爹妈都能切了下锅煮煮吃掉。军队若是饥饿啊……”明湛露出个神秘的微笑,“会怎么样,朕还真没见过呢。”

    陈敬忠听到明湛拐弯抹角的就是在点自己军中缺粮的情况,他硬是咬牙死撑,笑道,“陛下多虑,若是陛下如今缺粮至此,不如考虑一下,我们可汗所提出的条件。陛下乃盛世明君,只要陛下应允,我们可汗定马上退兵,还陛下万里和平江山。”

    明湛歪着头,露出一抹轻笑,“朕为什么要考虑萨扎的提议呢?近几次战争,败的并不是朕。陈王,别说你们还在城外,就是你们攻入这帝都城,凭你们鞑靼这几个人就肖想朕的江山,你们实在是白日做梦!”

    陈敬忠还想再说什么,明湛摆一摆手,挑眉道,“陈王,让朕讲一讲如今你们鞑靼的情况吧。”

    “温拿部与哈伦部已经南下,但是朕得告诉你,昨日朕已经收到江南的捷报。”明湛随口胡扯,半真半假道,“你们与乌塞部此次能到帝都,倚恃的不过是杨宇同为内应,军中哗变,让你们捡了大便宜。也使得你们入关,促成了你与朕的这次见面。”

    “不过,陈王,你们没有任何优势。”明湛沉声道,“早在你们来前,朕已经将百姓转移。你们这些天在到处找粮食,应该已经发觉了,这漫漫冬季,地上连株草都没有得吃吧。朕早已下令,凡是能带走的,百姓带走,带不走的,全部烧毁。有些东西,既然保不住,朕也不会给你们鞑靼人留下一分一毫!朕知道,鞑靼人已经开始饿肚子了。”

    在陈敬忠又要否定之时,明湛已命人给陈敬忠呈上一份密信,说是密信,字条儿上面也只有一句话:鞑靼无粮,陛下紧闭城门,既可胜矣。

    陈敬忠不大明白,明湛微笑,“陈王精通汉学,难道不觉得这上面的字眼熟吗?”

    见陈敬忠仍不言语,明湛继续道,“陈王莫非以为杨宇同杀了李平仁,替你们打开大同关的大门就会忠心于你们鞑靼人吗?”

    “朕知道你们之间是合作关系。”明湛道,“在大凤朝,有人暗中谋反,想逼朕退位。不过呢,朕登基以来国泰民安,百姓富庶,朝臣忠心。没点儿什么要命的事儿,真不好逼朕就范。于是就有人找到了你们鞑靼人,对吗?”

    “陛下此话从何而起?”陈敬忠当然不会认。

    明湛笑一笑,对陈敬忠的回答并不以为意,反是道,“陈王,杨宇同虽然带你们到了帝都城,但是,你认为他会期待你们鞑靼人打入帝都城,坐享这万里江山吗?若是你们鞑靼人成事,那他的主子往哪儿放呢?”

    陈敬忠心下颇是吃惊,不过,依他的地位身份,心机城府一样不缺,只是一径道,“陛下所言之事,小王实在不知。”

    “不知就不知罢。”逼问陈敬忠并没有什么意义,明湛冷笑,“不过,朕知道,你们鞑靼人也不是傻瓜,自然不会平白的为人所利用。能入关打到帝都城,你们虽然知道没有坐皇位的本事与福气,不过,你们自然也是想谋求些好处的。”

    明湛眯着眼睛,冷声道,“不过,陈王,你们想的太简单了。以为你们围了帝都就可以逼朕缔结城下之盟了吗?陈王,你与萨扎太小看朕了!”

    此时,明湛的脸上露出微微浅笑,“自陈王来到帝都,朕已经密令直隶与山东军速来驰援帝都,如今三天过去了,相信直隶与山东的二十万兵马已经到了。当然,陈王殿下出使帝都,朕不会让他们开战。但是你们鞑靼与乌塞人,后无援军,前有帝都。陈王,你现在还要与朕谈条件?”明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笑道,“朕以为,你倒可以代表萨扎来向朕投降呢。”

    陈敬忠脸色剧变,他再也未曾料到,小皇帝三天不见他,是打的如此主意!

    此时,什么晋国公、哈木尔,陈敬忠也顾不得了,不过,他仍然坚持的行过一礼,冷声道,“既然陛下看不清局势,那么只有鞑靼人的刀枪才能帮助陛下认清局势了!”

    明湛一摊手,露出无辜至极的表情来,“此话,朕再赠于陈王殿下。”

    陈敬忠给明湛的奸诈气的浑身发抖,转身离去。明湛尚不肯罢休的在陈敬忠背后策反,扯着嗓子高声道,“依朕看,陈王雄才大略,威望更胜萨扎。萨扎不过一莽夫耳,安配居汗王之位!朕会时刻期待陈王取而代之哪!”

    若明湛不是运气好投个好胎,又是这么个得罪不起的位子,陈敬忠非得转身与明湛打一架不可!他简直要被这奸诈的狐狸皇帝给气死了!

    陈敬忠一走,满殿俱是高呼“万岁圣明”之声,明湛谦虚又客气的笑笑,只是那笑容落在有心人眼里,怎么看怎么欠扁。不过,明湛说出的话就更是欠扁了,他竟然毫不知耻的腼着脸道,“嗯,圣明圣明,朕不圣明,怎么能做你们的皇帝呢。朕当然是圣明的。”

    明湛这点儿自吹圣明,远在云南刚刚得知鞑靼人破大同关一路直逼帝都城,如今已被人家兵临城下的消息的凤景南险些气的吐出血来,大骂,“这个孽障!孽障!昏庸至极!他是怎么做的皇帝!”

    竟然被人瓮中捉鳖了。

    呸呸呸!明湛若是鳖,他成什么了!

    可是凤景南真是气的不行了,又担心明湛的安危,又恨明湛不争气,刚做皇帝半年,就弄出这样的事来。

    这个皇位,怎么做的这样的不安生呢!

    唉,如今还是想个法子怎么帮那个混帐小子解困吧!

    134、更新 ...

    凤景南担心明湛,乃至寝食难安。

    倒是凤景乾悠哉悠哉,该养花养花,该逗鸟儿逗鸟儿,半点不急的样子,把凤景南气的够呛。存心找茬,偷着把凤景乾的鸟儿全都掐死。

    凤景乾气的哭笑不得,敲着凤景南的脑袋骂,“要不你干脆去帝都算了,拿几只鸟儿出气算什么。”

    凤景南死活不认,拦着凤景乾要敲他脑袋的手,“诶,谁知道怎么没养好呢,你别什么都算我头上啊。”

    凤景乾还敲他头,凤景南火了,“你再敲我脑袋,你以为我没脾气啊!”本来听到儿子被人打到家门口儿,就憋着火呢。这两天凤景南见鸡骂鸡,见狗打狗,就是见着不会说不会动的大树,一想起明湛都会上去踹两脚。一帮子属下过的战战兢兢,都盼着帝都敢紧解围呢。

    “有脾气有脾气。”凤景乾笑着点头,不去惹凤景南,只是取笑道,“非但有脾气,还只会对老实人发呢。”

    靠!若你是老实人,这世上真就没人不老实了!凤景南腹诽一句,依旧念叨着明湛,“也不知小混帐怎么样了?”

    凤景乾叹道,“说起来,这次的事儿也怨不得明湛。他刚刚登基,哪里知道哪个是忠哪个是奸呢?”

    可不是么。哪里能怨得着我儿子呢。

    凤景南这样一想,顿时在心里就替儿子开脱了,凤景乾看着弟弟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悠悠的点头,“哦,你这意思,这事儿要怪我呢?”

    一见他哥露出这样似笑非笑的狐狸样,凤景南马上提高警觉,连连道,“哪里能怪皇兄呢,您当朝的时候,那真是天下太平呢。”想了想,凤景南叹,“明湛的运气实在不大好。”

    原本,凤景南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挺看好明湛。明湛甫一登基就开始改盐课,建海港,甭以为改革是多么容易的事,断然不是上嘴皮儿一碰下嘴皮儿这样简单。

    明湛有这样的魄力,凤景南觉得自家儿子日后定是一代大大的明君,这让千秋后世人说起来,他这个做老子的脸上也有光彩不是。

    可是,谁料到,竟然出了大同军变这一档子事儿!

    明湛自从出了娘胎,虽然也算经了不少波澜坎坷,但是,军事是头一遭。

    凤景南每每想到此处,就担心的不得了。

    凤景乾倒是放得开,劝弟弟,“做了皇帝,就不能怕打仗。帝都城屯兵十万,通兵尚有三万兵马,再加上直隶山东河南等地,若是明湛命他们驰援帝都,凭鞑靼那几个人是白给。约摸抢些东西,就回去了。纵然有死伤,也不会太大。你我在这里,明湛的皇位是无虞的。”

    说起来简单,抢些东西,那抢的不仅是东西,还是民心哪。

    凤景南叹道,“幸而先前天津港招商,明湛应该还有不少银子呢。”

    凤景乾笑,“这回明湛损失巨大,怕要向你开口借银子呢。”

    “打好欠条儿,我也能挤出些银子给他。”凤景南如今倒是难得大方一回。

    凤景乾笑拍他肩,“尽管放心,我了解明湛。”

    这话,凤景南一千个不爱听。

    切,那是我儿子,用得着你了解!我自己了解的不行!那个混帐小子,平时跟他吵架都不会输,哪个会输给鞑靼人呢?

    若是真输了,他,他,他非打烂明湛的屁股不可!

    这样窝囊,屁股也不配去做龙椅了!

    陈敬忠十万火急的回了鞑靼军驻营处。

    他们自大同到帝都的时间并不短,陈敬忠以为小皇帝死守帝都,定已经抽调直隶山东兵马回援帝都,故此,帝都这样难打,也在情理之中。

    甚至,连杨宇同也有这种认知。杨宇同是在九门提督府里混过的人,从不知道,帝都军的战斗力有这样厉害。

    陈敬忠刚刚到了鞑靼人驻扎的军营,早已来到帝都附近且歇了一天的山东军与直隶军就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另一边儿,明湛命五万帝都军出战。

    萨扎如何气贯如虹势不可挡的来到帝都,他以同样的速度败退大同关。

    在大同关,萨扎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大同新守将宋遥。

    说萨扎熟悉宋遥,那是因为宋遥是生擒哈木尔的人,萨扎自然记得宋遥的名子。

    说陌生,是因为这二人实在是头一遭相见。

    宋遥手持长刀,一张罗刹鬼面,喊道,“陛下有旨,尔等交出杨宇同,本将亲送你们出大同关!”

    杨宇同的脸色微微一白,其实在萨扎的逃命途中,他就想脱身去江南,只是自帝都到大同,他们受到了多次突袭劫杀,与萨扎等于一处方能保命,他实在没有机会脱身。

    此时听到宋遥此语,杨宇同不由望向萨扎。

    萨扎的脸色被冷风吹的坚硬如同岩石,眼睛凶狠似独狼。

    陈敬忠没有半分钟的犹豫,手一挥,几个鞑靼士兵驱马,渐渐包围杨宇同,不过杨宇同身边儿亦有忠心随从相护。

    宋遥再道,“陛下有旨,随杨宇同谋乱者,本应一同定罪,念尔等无知,为小人所骗。只要尔等依旧在大凤朝土地,朕赦尔等之罪!尔等食朕之俸禄受百姓供养,若尔等执意叛国叛家,无悔过之心,杀无赦!”

    杨宇同带出了五千人,这些人,有杨宇同的死命相随的兄弟,亦有懵懂无知,上官谋反了,他们也只好跟着一条道儿走到黑的士兵。经过帝都之战,五千人只剩两千不到。

    这两千人听到陛下能赦他们,顿时心思活了起来。

    毕竟,谁也不愿意去草原上。

    出了这大同关,如同圣旨上所言,就是叛国叛家,哪里还有再回来的机会!

    如今,鞑靼已败!

    杨宇同望着周围一双双或是冷漠或是凄凉的眼睛,远眺苍茫长空,北风呼啸,吹散他憔悴的面容。杨宇同左手一动,快如闪电的一剑掠过,一抹血光溅出,杨宇同保持着自刎的姿势从马上跌落下来,重重的摔进尘埃里。

    战场上的人,见血见得多了。见到杨宇同自尽,宋遥脸上没有半分动容。当然啦,人家脸上带着面具,即便动容,也没人能看得到。

    杨宇同肯自己死,那是他明智,也能死个痛快。

    杨宇同一死,忠贞于他的一位亲侍大恸,大吼一声“将军!”接着自尽。

    直到想死的都死干净了,宋遥高声命令,“凡鞑靼军中大凤朝将士,尔等待罪之身,放下刀枪,下马!”长枪指向一处空地,“撤至此东南处!”

    萨扎此时的心情,无人能得知,他看着杨宇同自刎,看着归降于他的大凤将士,再次归降于宋遥手下。他曾经攻破大同关,一路杀到帝都城,是何等的英雄豪迈!如今……萨扎坐在马上的身躯绷的笔直,一手紧攥缰绳,一手握紧自己的马刀,似乎是随时准备战斗的姿势。

    宋遥命人将这些随杨宇同造反的家伙们带下去,挥枪示意鞑靼人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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