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对于鞑靼人是奇耻大辱。
可是,对于武皇帝的一生而言,同样是奇耻大辱。
明湛并没有再令边军死战鞑靼人。大同的惨败,这种沉重几乎让明湛难以承担,何况并非只有萨扎与乌塞部。
明湛能胜萨扎,是因为萨扎远道奔袭帝都,冬日已到,且补给失利,明湛又命坚壁清野。且帝都军已是退无可退,除了卫城就是死,只有这两条路可走。
所以,帝都军才能发挥出从未有过的战斗力来。
萨扎虽败,但是主力部队犹存,若是在大同府苦战,其结果如何,明湛真的不好预估。
故此,明湛想了想,留下杨宇同,让鞑靼人回到草原去吧。待日后积聚实力,再战西北,并非没有机会。
明湛在大凤宫反省这次战事带来的巨大损失,萨扎却是在连反省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位鞑靼部落最短命的可汗,在他短暂的不到一年的执政生涯中,是唯一一位与他的祖父霍原可汗一样攻入关内,兵临帝都的王者,终其一生未得到大凤朝正式的册封,陨命于出大同关反回鞑靼部落的路上。
至于萨扎的死因,并没有太过清晰的记载。
史书上轻描淡写一句:为帝所败,吐血而亡。
可关键是你萨扎又不是周瑜,明湛也没怎么欺负过萨扎,哪就这么容易吐血就死了呢。
关于萨扎的死因,明湛倒是有着明确的说法,“萨扎既然死了,且看吧,谁若是成为新的可汗,就是谁杀的。”当然,此话有着浓浓的挑拨的嫌疑。
但是历史就是这样的巧妙,当明湛收到鞑靼人求和并请求赐封可汗的国书时,其落款姓名为:您最忠诚的臣子陈敬忠。
明湛一声轻叹,“死了一个年轻冲动的萨扎,却成全了一只更加老谋深算的狐狸。”
此时,明湛并没有心情给陈敬忠封什么狗屁可汗,江南的战争,正是激烈之时。
在这个时候,帝都里却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笑话。
事关沈拙言。
要说小沈举人是个颇为实诚的年轻人,对于明湛,那更是忠诚不二。在帝都城被困时期,虽然沈拙言因是弱脚书生,也不能去参加个预备役为国尽忠什么的。
不过,小沈举人就跟着天天搞爱国宣传,非常尽力,每日演讲,嗓子都哑了,以至于吴婉心疼丈夫,常命丫头给小沈举人煮些下火的药茶带在身边儿。
沈拙言完全是想着精忠报国,却不料此举落入一有心人的眼里。
这有心人倒也不是别人,先前瞧上刘影的被明湛警告过的临江侯之子凤栗是也。
沈拙言当然不是倾国倾城,但是也算眉目清秀,风仪俊朗,再加上偶尔冒出的一点儿小憨气,把凤栗勾的心肝儿直痒。
凤栗会认得沈拙言,完全是因为与魏子尧打的火热的缘故。
魏子尧是帝都城里出名的纨绔,又是偏好龙阳断袖之事,凤栗既也有此爱好,俩人志同道合,慢慢的熟悉起来。此事,先是落入了卫颖嘉的眼里。
卫颖嘉只一句话就让魏子尧与凤栗保持了距离,他对魏子尧道,“凤栗刚来帝都时欲强抢民男,皇上最是厌恶此人。”
魏子尧听后大惊,久久不能合嘴,叹道,“有你表哥的事,现在还有人敢强抢民男呐?真看不出凤栗是这样有胆量的人。”
卫颖嘉听后那叫一个堵心,现在人每逢提到什么有关风化的官司,定要将永宁侯的表兄拿出来说道一番。赵喜一介凡人,竟因为永宁侯而出了大名儿,后来他此事还被史官寥寥几笔记入史书,遗臭万年了。
卫颖嘉心里不痛快,搂着魏子尧,手开始在魏子尧身上摸索,轻声道,“你离他远些就是。”魏子尧虽然爱玩儿,分寸还是有的。
魏子尧握住卫颖嘉的手,另一手绕过卫颖嘉的腰线,不轻不重的捏着卫颖嘉的后面打转,跃跃欲试。不想,却被卫颖嘉劈手压在身下,迅速分开魏子尧的双腿,卫颖嘉强势的顶了进去,势如破竹!直捣黄龙!幸而刚刚做过,后面颇有几分润滑。饶是如此,魏子尧仍是一声呻吟,痛的拧起眉毛,开骂,“你他娘的轻点儿!”
卫颖嘉调整下姿势,不紧不慢的进攻,魏子尧哼哼唧唧,“你说,要是我去跟皇上告你强奸我,皇上会不会把你给阉了。”
卫颖嘉握住魏子尧的腰,顶了顶,不慌不忙道,“若是阉了我,就把这东西塞你后面去,也算全了咱们彼此的情分。”
魏子尧翻个白眼儿,催促道,“你快点儿,老头子都比你强,慢吞吞的。”
“你给老头子上过吗?”卫颖嘉是斗嘴干活儿两不误,习武的人,又正是年轻力壮。过一时,魏子尧便受不住,唉唉哟哟的叫唤,“慢点儿慢点儿,你要弄死我吗?”
得了卫颖嘉的告诫,魏子尧便与凤栗疏远了。
凤栗倒也无所谓,因为他盯上了新的目标——沈拙言。
135、更新 ...
李平舟恭敬的跪在地上,整个上身与冰冷的地砖平行,额头触地,明明恭谨的不能再恭谨的跪姿,却让人觉得李平舟的身体中带着一种执拗的僵持与坚硬,如同李平舟的脾气一样不讨人喜欢。
明湛叹口气,“李相这是做什么?”
李平舟低声道,“臣身为首相,陛下视臣为外人,军政不与臣言。臣有失职司,来与陛下请罪。”
明湛明白李平舟要说什么,却故做不知,只管问道,“李相此话,从何而起呢?”
“陛下,虽然如今鞑靼人已退,臣有几句不能得陛下欢喜之言,依旧要说。”李平舟并不起身看明湛的神色,眼睛盯着漆黑的散发着沉沉寒意的地砖,沉声道,“陛下先前不召直隶山东军,在鞑靼陈王来使后,却密召直录山东军备前来驰援帝都。且直言相告陈敬忠。陛下,虽然先前帝都侥幸小胜几场,但是鞑靼人主力未失。陛下这样胆大妄为,臣实不敢苟同。幸而未有差错,鞑靼人败退西北。若是鞑靼人去了直隶亦或山东,如今两地军备空虚,岂不是令百姓遭秧,城池易主么?”
“若事有差池,陛下如何与列祖列宗交待呢?”李平舟直言问。
他这话,的确是太不讨好了。若是明湛败了,身为首相,你问一句帝王安排不妥,还是正理。如今明明明湛胜了,三呼圣明者不计其数,李平舟却私下发此语,已经受好承担帝王怒火的准备。
出乎他所料,明湛的脸上并未有任何不悦之意,捏了捏酸疼的颈项,明湛抬了抬手道,“李相,起来说话。”
“臣出此大逆之言,不敢起身。”李平舟道。
“说都说了,有什么不敢起身的。”明湛问,“你是想朕去搀你扶你么?”
明湛这样说话,李平舟只好自地上起身。依旧脸色冷肃,不见一丝活泛气儿。明湛随手一指手边儿的绣凳,“帝都本就在直隶境内,鞑靼人要回西北,自然要经直隶的,但是却不一定去山东。因为若去山东必然要绕远。鞑靼人惊慌失措之下,只会取最简短的距离回家。”
“既如此,陛下焉何会调直隶之兵呢?”这是让李平舟最不能明白的一点儿,帝都危急时,明湛都肯硬气的不调地方兵马,却在忽然之间抽调直隶兵马,李平舟始终想不通为什么?
明湛摇头浅笑,“李相,那陈敬忠是何人呢?”
“鞑靼王族。”
“是啊,那是鞑靼人,还是王族。”明湛肃容道,“鞑靼人攻入大同关,劫掠大同,我边军三万皆陨其手,百姓更是死伤无数。”如今统计方知道,大同军并没有全死,很大一部分逃了出去。虽然逃兵不咋光采,但也比都死了强。
“朕与鞑靼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朕面对大仇人,怎么会说真话呢?”明湛唇角一翘,似笑非笑的盯着李平舟,“若是朕真的抽调直隶山东之兵马,又如何会与鞑靼人直说呢,李相?”
“朕又不傻。”明湛总结一句。
您岂止不傻,您简直云里雾里把老臣搞得晕头转向了!
李平舟听明湛继续道,“朕根本没有抽调山东直隶兵,直隶山东要调共十万兵马,朕着人送信儿,他们再过来,三天怎么够呢?李相熟读史书,当明白风声鹤唳之语自何而来。帝都有九门,萨扎营地驻扎之处,朕早命人密探好。朕有天时地利之便,是晚上秘密令帝都军出城,形成包围势,三万大军,多弄些旗帜,做出十万大军的样子。朕这里严辞厉色骗过陈敬忠,不然,你以为怎么陈敬忠一回去,马上就有兵马围攻呢?朕让他们急攻,就是不想给陈敬忠反应的时间。”
“人嘛,只有在慌乱中方容易出错。”明湛淡淡道,“这些天鞑靼人攻城,死伤三万不止。前有三万帝都兵秘密合围,后朕再派五万兵马,一路疾攻快进,带足粮草,不给鞑靼人半点儿反应的时间。待萨扎终于带着人退出帝都郊外,到了直隶境内,那里才是直隶的大军等着萨扎呢。”
“朕不与你说,是因为帝都军死伤达到四万,后余拢共十万兵马不到,朕派出八万有余,帝都城剩下的守军不足两万人马。”明湛叹道,“李相,朕也怕啊,除了天地,也只有朕与永宁侯知晓此事了。”
李平舟既惊畏又叹服,“陛下神机妙算,老臣远不能及也。”相对于永宁侯,李平舟还是服气的。毕竟那是皇上的亲舅舅,皇上偏向自己外家,也是人之常情。
“陛下行此险棋,唉,陛下实在……”李平舟摇头,竟说了一句,“幸而陛下没与臣说,否则老臣真是要担心的日夜难安了。”
明湛如何能不知这是一步险棋,但是,他刚登基,根基原就不稳。若是此战拖的时间太长,国家损失过重,对于明湛的威信,将会产生难以挽救的影响。所以,明湛冒险行计,一是希望此战速战速决,其二,但是为了塑造出自己神鬼莫测、智深如海的形象来。
凡人是做不得皇帝的,明湛微笑,“朕还是那句话,李相,你是朕的首辅,政事上朕赖你多矣。但是军务方面,李相,你毕竟是文官出身,文官指挥武将,这十分不通。军备上的事,李相知道,但是军队军略,朕与李相都是外行。既是外行,就多听听内行的想法儿吧。”
李平舟明白皇上的意思,正色道,“是。指挥打仗的事,臣的确远不及永宁侯等大将。” 李平舟虽然为人执拗些,但是立身极正,他本已是首辅,哪怕明湛不说,他也十分注意与武将保持距离。何况此次帝都保卫战的胜利,的确多赖永宁侯的安排。李平舟并非不讲理之人,永宁侯的确并非纨绔、纯粹靠关系上位之辈,经此战,李平舟对于永宁侯也有更加公允的看法。
明湛听李平舟这样说,哈哈一笑,“这有什么?论武功,朕也不比平阳侯永宁侯他们。论文采,朕更是不怎么通。再论及琴棋书画,朕亦是平平。但是,这有什么关系,这些并不能妨碍朕做一个好皇帝。”
明湛的性情中有相当大程度的光明磊落的一面儿,尽管明湛的疑心非常重,但是,他并不是一个阴险的人,在更多的时候,他表现出疏朗明快的性情,令人向往。
李平舟脸色柔和许多,恳切赞道,“陛下智慧,常人所不能急也。”
明湛哈哈大笑,又与李平舟说了许多话。
李平舟脸色渐渐冷然,皱眉点了点头,“陛下,既有此贼,安能容他?”
明湛唇畔含着一抹笃定的笑,“李相放心,朕心里有数。你心里也有这个数就是了,现在外头的,不过是些弃子罢了,朕得靠他们把大头儿找出来呢。”
此刻,李平舟对于明湛的智慧不是一般的敬服,既然明湛坚持这样说,李平舟自然领旨。
离天宣德殿的时候,李平舟禁不住感叹,陛下心机深沉至此,怪不得,怪不得……
其实对于明湛登基一事,李平舟最开始并不赞同。
毕竟凤景乾还年轻,再者,宫里还有三位小皇孙,明湛虽然有能力,但是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甚至此次鞑靼来袭,李平舟在内心深处仍隐隐的以为,这都是皇上不能名正言顺之过。若是上皇依旧在位,定不会有此事端。
只是,明湛在此保卫战中的表现,颇具雄才大略。
其为人,手段,甚至其心胸城府,战略眼睛,皆令人惊讶难言。
甚至连李平舟都没料到,明湛可以这么快的击退鞑靼兵。
打发走了李平舟,明湛去了后殿一间卧室。
薛少凉依旧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床顶,一畔,有个小内侍在捧着一本游记,读给薛少凉听,声音琅琅清脆。见明湛进门儿,内侍恭敬的跪在地上,不敢再念下去。
明湛摆摆手,内侍便下去了。
“少凉,不必起身。”明湛在薛少凉的床畔坐下,见薛少凉依旧脸色苍白,关切的问他,“今日觉得如何了?”
“臣无妨,只是一点儿小伤。”
明湛看了看他肩上纱带,实际上隔着纱带亦看不出什么。明湛此举,只是为图安心罢了,温声道,“你们习武之人,与朕这等不懂武功的人不一样。朕听说,若是伤到筋脉,日后会影响武功。昔日杜若王说你武功非常不错,你还这样年轻,朕可不希望你出了差错。否则,世上岂不少了一位武功高手么。”
薛少凉不擅言辞,说道,“御医的药很好。”
“那就好。”明湛叹道,“你立下这样的大功,朕却不能明面儿赏你,实在委屈你了。”若非薛少凉去刺杀萨扎,虽未能一击毙命,却也令萨扎重伤,否则萨扎也不会死的这样快。明湛说,谁是继位汗王,谁就是杀死萨扎的人,纯粹胡扯。
只是他身为一国之君,在鞑靼使臣出使帝都时,却用这样的阴暗的手段行刺萨扎,说出去,总是有损君王名望。名望什么的,明湛虽然打心底看不上这玩意儿,但是他现在真的非常稀缺,十分需要。明湛要维持自己无所不知、能掐会算、算无遗策的帝王形象,就不能把薛少凉之事说出去。甚至,连李平舟都不能说。
卑鄙吗?
哪个帝王不卑鄙。
薛少凉心性淡薄,与常人不同,摇头道,“臣练武功,自是希望有用武之地。昔日家师曾去西北埋伏,尽屠十位鞑靼王族,保得西北一时平安。如今臣不及家师远矣,不过,能有些微帮助陛下之处,于臣足矣。”
若是一般人,薛少凉哪里会管他死呢。
明湛到底不是常人,薛少凉想着自己家的血海深仇尚且没个头绪。他又在帝王身边儿当差,自然要谋个有用的地位。薛少凉只是淡漠些,并不傻。
帝王只会重用那些对他有用的人,只会看重那些对他有用之人。
他若是想报仇,先得在明湛这里有一席之位。只有那样,帝王才会正视他的血海深仇。
否则,管你阿猫阿狗的,想报仇,皇上日理万机的,哪里有空去理会你的仇恨去!
薛少凉平日里话少,与同僚们的关系也非常一般,但是,他有一样好处,此人目光敏锐,甚至称的上精准,故此,他主动提出帮帝王去刺杀鞑靼可汗。
而这一次,明湛的确对薛少凉另眼相待!
明湛望着薛少凉花朵一样的面容,正色道,“朕答应你的话,朕记得。少凉,你不负朕,朕,亦绝不会负你!”
薛少凉明白,当初帝王与他说的五年之约是有效的,感激的点了点头,沉声道,“臣忠于陛下。”
公子得到了鞑靼与乌赛人撤兵的消息,良久没有说话。
他以为起码,这些蛮夷可以坚持一个月,没起到半个月就被迫撤兵,小皇帝果然有本事哪。
李方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也回来了,的确是皇帝胜利了,很重要的标志就是:天津港已经重新开工。
得到这个消息,李方顿时懵了,就是连陈大豹亦是眼神发散,失了主张。
如同阮鸿飞所言,帝都小皇帝没这么容易下台的。这么快将鞑靼人打退,小皇帝就不是一般的有本事。李方忽然生出些许悔意来。
不过,到底李方心机深沉,并不显什么。陈大豹则是连着几日觉都睡不好,两个大青眼圈,再配上陈大豹面无表情的神态。半夜出去,容易被人当成活僵尸的说。
阮鸿飞与刘影是最安然恬淡的两人,除了共同饮茶,阮鸿飞时不时与刘影说佛论道,诗词曲赋,更是无所不至,把个李方给闹的,实在没招儿了,只得与刘影说好话。
“我真是不知道要怎么着才好了?”李方对刘影道。
“眼前明摆着的康庄大道。”刘影明眸微睐,淡淡道,“只是你不愿意走罢了,何必来问我呢。”
李方连连摆手,“不不,现在江南什么样儿还不知道呢。怎么能对公子动手呢?”
刘影最看不上李方这番虚伪,冷笑道,“明是已经动了杀心,还在我跟前儿装什么呢?你什么样我没见过,你就装吧。”
“并不是装。”李方叹道,揽了刘影到怀里抱着,“你生就单纯,被老杜三两句就能煽动起来,没个心眼儿。你想一想,如今公子在呢,朝廷最大的敌人就是公子,咱们就有用武之地。”
“若是公子不在,对朝廷首当其冲的就是咱们了,小影子。”李方挖一挖耳朵,思量一时,说道,“你念书的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免子死了,狗也就该杀了。天上的鸟都没了,弓箭也就该闲置了。”
刘影皱眉纠正李方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对对。”李方敲一敲自己的脑门儿,对刘影道,“就是这个意思。你以前总是与我说招安的事,你也得想一想,得咱有用,皇上用得着咱,这安招起来也有些个滋味儿。”
“若是没了公子他们,杜若国那里海军强大,咱是比不了杜国主的。但是有一样,我听杜国主说,皇上没有海军,你想一想,若是与皇上处好关系,咱们招安,岂不就是现成的皇家的海军么。”李方打的主意挺美,对刘影道,“只有这样招安,皇上才能器重咱们。”
刘影面无表情道,“若是想与皇上处好关系,你就不该劫持杜国主。”
“那也不见得,若是与杜国主他们关系太好,怕皇上得以为,我老李与杜国主有私,脚踏两只船呢。如今得罪了杜国主,起码也断绝了我与杜国主有私交的可能。”李方摇晃着脑袋道,“在海上,总需要一种势力与杜国主的海上势力抗衡的。更何况还有公子这些人在,皇上与杜国主虽然交好,到底杜国主不是皇上的人,用起来不比自个儿的人手方便。若是皇上肯用咱,咱投了他也无妨。”
李方终于松了口。
刘影也松了口气。
李方已生出投靠朝廷之心,只是招安并非简单的事,何况李方这样谨慎的人,一个不好,被朝廷骗了,别说他这些基业,就是性命能不能保全,还是两说。
所以,此事,还停留在想一想的阶段。
公子亦是慧敏无比之人,找到李方道,“想来李兄已生出招安之心了。”
李方倒也不隐瞒,笑道,“老李还是想与公子干一票儿的,只是如今帝都之危已解。那么些蛮人,竟不够陛下一指弹的。可见陛下的本事了,我老李虽然念书不多,亦不通军国大事。不过,帝都之危解了,南下的那些鞑靼人能坚持多久呢?”
“皇上有的是兵力,若是发兵围缫,鞑靼人不是陛下的对手呢。”若有别的路,李方也不想走招安的路。
公子摇一摇头,“我们的人已经打开淮扬的门户,这其中李兄也出一分力。李兄趁火打劫,此事,我自然不会多嘴。只是这样的事,是瞒不过朝廷的,皇上如何肯赦你呢。”
“或者只是暂时的赦免。”公子感叹道,“在皇室,父子相疑,兄弟相杀的事情,数不胜数。翻脸不认人的事,更不知多少。”
公子意味深长的看向李方,“李兄,事关身家性命,李兄,你可要想清楚才好啊!”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似乎鞑靼人也听说过这句话,他们首当其冲的便到了苏州府,苏州久攻不下,再到扬州府。
林永裳与永定侯日日备战,也终于把鞑靼人给“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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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
帝都保卫战时,沈拙言的表现,让明湛很满意。
但是,前文已说过,沈拙言同时被另一个盯上,那人也并非无名之辈,乃临江侯之子凤栗。
不过,沈拙言是个迟钝的家伙,根本无所察觉,倒是吴婉先闻了信儿。主要是吴婉自当家后便将沈拙言身边儿的人都收买了。再加上吴婉手里本就有银子,沈拙言又将他母亲的嫁妆都交给吴婉打理。如今沈拙言出去,身边儿也有两个小子跟随,完全不是以前穷巴巴的模样,已经很有些样子了。
这两个小厮除了伺候沈拙言,还要担当吴婉的眼线。
俩人就把凤栗的事儿给说,阿明回道,“凤公子总是来找大爷,大爷烦他烦得不行,偏又没个眼力界儿,还总是来。大爷那样和气的人,等闲都不会与人翻脸的,凤公子就是见大爷脾气好,才这样厚着脸皮的总去找大爷呢。”
吴婉找了个时机,不着痕迹的问沈拙言,沈拙言对老婆吐苦水道,“先前只是与子尧一块儿见过几面,不过唱酒看戏什么的,我不是很喜欢。现在天天找我问学问,唉,不是我说话难听,就他肚子里那点儿墨水儿,实在需要好好念几本书,写字竟然还有白字。还跟不上你呢。”
吴婉嗔,“我写字很差吗?”虽然知道自己学问与丈夫没的比,不过,听到这种话,吴婉仍忍不住嗔上一嗔。
沈拙言点头道,“比凤栗好多了。”
吴婉笑着捶沈拙言一下,“别理那等花花公子,因凤栗外面名声不好,刚来帝都时皇上还格外训斥过他呢。”
沈拙言握住妻子的小白手摸了一摸,根本没留意妻子再说啥,只是一径叹道,“以前我就想,什么时候才能这样光明正大的摸一摸呢。婉娘,你手真好看。”
“就这样呗,哪有什么好看的?”
“滑如凝脂,润如美玉。”沈拙言揽住吴婉的腰,“腰也细。”又凑到吴婉耳边轻语几句,吴婉攸的红了脸,掐沈拙言的耳朵,“你越发没个正经了,是不是跟魏子尧学的!”
沈拙言连连求饶。
不过凤栗与魏子尧的事倒是上了吴婉的心,魏子尧暂可不提,吴婉听沈拙言说过魏子尧,此人虽纨绔,却还有几分仗义,又与沈拙言交好,虽荒唐,却还有分寸。
可是,对于凤栗,吴婉就不客气了。
吴婉派人自相公堂子买了两个小倌儿,直接命人送到临江侯府。也不知道吴婉在帖子上写了点儿什么,凤栗当天回家就挨了一顿好打,足有半个月下不得床。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能为人所知是因为凤栗不肯罢休。一个沈拙言是小,凤栗是咽不下这口气,誓要找吴婉的麻烦。
淮扬。
林永裳是个很有先见之名的人。他这种对大局预见性的把握,以及林永裳本身谨慎的性格,在这场战争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譬如,提前备下的粮草药材,就帮了大忙。
就是永定侯亦暗里赞叹,林大人这后勤工作做的是真好。
俗话讲究,兵马未动而粮草先行。
后勤对一场战争中的成败可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永定侯对于林永裳的本事也有说不出的敬佩之意。但是,话说回来,林永裳帮助永定侯的绝不仅仅在于后勤上。
收到帝都的传讯,林永裳就带着人,从粮草药材,再到兵器库,进行了严密的检查,接着林永裳发现了一件很要命的事,国家承平日久,扬州城一段城墙在薛春泓任期倒过一回。当时也修了,不过,这次真是豆腐渣工程,修的十分不咋地。
眼瞅着鞑靼人就要来了,在这要命的关头,竟发现城墙是豆腐渣。林永裳也不是神仙,不过早发现就比晚发现强,大冬天的,林永裳只得组织半城的男人来修城墙。
虽然埋怨死人有些不地道,但是永定侯还是得说,上任总督薛春泓真不是个稳妥人。当然,命也不怎么好,总督任上给人弄死了。
林永裳是连的抱怨薛春泓的空都没有了,三拨人,三个时辰一拨,从天蒙蒙亮就开始筑墙,一直到晚上伸手不见五指。生死攸关的时节,林永裳也顾不得维持他爱民如子的仁善面孔了,其手段之酷厉,堪称秦始皇修长城时的劲头儿。
其实,这话说的有些夸张了。
林永裳会落下这么个名声,则由一桩令当时后世争议已久的案子而起。
追根究底,此事由万里书院起。自上次永定侯之子与钱家节妇的官司,万里书院私印报刊被禁一事起,书生们就发现,这报刊可是个好东西。传播范围广,人们也乐意看,他们随手几句话,就能带给政府压力。甚至,在这上面,非但可以寄托他们的理想与梦想,这更是一柄无形利剑,让他们获得某些权利。
此时,因全城戒备,林永裳征编百姓为预备役兵。如今事到临头了,又开始修城墙,书生们意见颇多。
要知道,明湛照样在帝都这么干,就没人敢放个屁,那是因为明湛的身份,没人敢惹他。再者,那是帝都,皇家对于帝都有着绝对的控制权。
可是,林永裳再能干,那也不是神仙。
扬州城里,有豪富的盐商,有悠久的世家,有闲散的宗室,还有帮派清流,各色人种,无比复杂。
林永裳来了淮扬大半年,盐商被他弄到帝都去了,世家被他打压了名望,宗室则托明湛的福,也去了帝都,何况林永裳每日还有淮扬政务以及盐课改制的事要处理。
淮扬能有现在这个成色,林永裳已相当不简单。
但是,要知道,世上还有一类人,虽无甚本事,闹事儿却多自他们起。
不为别的,嘴皮子俐落,笔竿子也俐落。
文人有文人的风骨,有文人的道理。
可是,文人并不是政治家。
甚至,在有许多地方,文人对于政治的理解在一种很浮浅而片面的层次上。
术业有专攻。
文人在政治上完全不能与政治家相媲美,但是许多时候,文人还非常愿意对于政治发表一些看法。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可是,这次,他们的时机没有选对。
扬州城墙不结实,这能怨人家林永裳吗?人家是才上任哪。
那么也有人说了,你既然在其位,焉何不谋其政呢?
鞑靼人打来了,你才想起城墙不结实,早一点儿你干什么了?这要万一扬州城有什么危险,都是你林总督的过错啊,啥啥的。
反正林永裳当时看了,直接把第二期的万里报刊拍在桌子上,直接派了官兵把这一群编报的人抓了起来。林永裳也没怎么着他们,一人十鞭子,全都放去跟着民工一道修城墙去。
想反抗,不服?
好啊,你跟边儿上的守卫讲理去吧!
林永裳冷笑,“让本官瞧一瞧,你们修城墙的本事比不比得上嘴皮子的本事吧!”
林永裳此举触怒了淮扬城的学术界人士,这个时候,能擅自出报刊来讽刺政府的,不是刺头儿,就是有靠山的。
譬如,钱家的孙辈,钱庭芳。再譬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