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的公子,徐盈玉的堂弟徐秉臣。
家里人也不能看着孩子来做劳役啊,又纷纷找门子与林永裳赔礼道歉,说好话走后门儿。林永裳哪里有见他们的空闲,一概不听,接着做苦役去吧。
可是,让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是,接下来,发生了一件让林永裳暴怒的事。
也是由此事,让林永裳在史上留下了酷厉的名声。
说话以前,林永裳借着夏秋之机收购了不少粮食屯积,原是为了朝廷征粮而预备,如今朝廷虽然没用得上,却也能支持淮扬兵三年而无忧。
俗话说,手里有粮,心中不慌。
可,就在此时,放在城北的粮仓夜间一场大火化为废墟。
林永裳夜间得知此信儿,当下一口血吐到了地上,气恨交加险些厥过去。侍卫甲急忙将林大人抱到床上去,乐山小跑着找来张太医。
张太医来时,林永裳手脚冰凉,面色惨白如蜡,卧在床上虚弱的不成样子。张太医行针用药,医嘱是:急怒攻心,疲惫过度,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最好暂时将政事放置些时日。
可在这个关键时刻,巡抚梁东初与林永裳不合,已下了大狱。虽然外有永定侯,但是,永定侯不通内政,整个淮扬再想找林永裳这样能主持大局的人出来,真没有。
何况,危及之时,粮仓又被人烧了一个,眼瞅着鞑靼人就来了,谁愿意接手淮扬的危局?
甭管怎么说,在其位谋其政吧,只要你林永裳还有一口气在,你就得撑下去。
若非有徐盈玉,林永裳估计自己可能以后活不了那么大的年纪。
这个时候让林永裳撂挑子休息,那是绝无可能的。不过,张太医一代名医,自有其他手段帮助林永裳调理身体。张太医与徐盈玉说了,徐盈玉再吩咐丫环,该钝的补品该煎的汤药,一样样的收拾好,送去给林永裳服用。
徐盈玉有银子有权势,只要淮扬城有的,都能给林永裳弄来。林永裳这些年的经历,真是苦辣酸甜都尝遍了。越是这样的人,越识好歹。在此焦头烂额之际,林永裳一面喝着温补的汤水,都忍不住打趣一句,“欠徐大人二百两银子还没还呢,唉,真不知道要还到哪年哪月了。”
“还到哪年说哪年呗。”徐盈玉倒是有心情说笑。
女人与男人是完全不同的生物。像徐盈玉吧,做事再俐落周全,但是,仔细观察就能发觉,她干的基本上都是小事儿。你要是让她来管一管淮扬政务,她不一定能干得了。
对于鞑靼人来袭这样的事,徐盈玉虽然担心,眼界却完全与法与林永裳等人相比。她想的很开,反正前头有林永裳与永定侯,这事儿,轮不到她担心。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呢。既然担心无用,她也就不担心了。
张爱玲在《倾城之恋》中,就明确的形容过女人的爱情观:倾倒一座城,成全她的爱恋。
可见,在女人的眼里,能成全她的爱恋,即便倾城亦有所值得。
在这个时候,能帮到林永裳,能这样近距离的照顾一个自己心仪的男人,徐盈玉的心里的确有几分暗喜。甚至徐盈玉觉得,她为林永裳做这么多。林永裳对她的态度,也不像没感情的。
虽然林永裳身世上颇多妨碍,不过,若是小心经营,她与林永裳的事也并非没有可能。毕竟,一个和离,一个未娶。
这世上,似乎也只有女人能在这样福祸未卜之时,还抽出心思来想一想自己的情感。
而林永裳,林总督,那更不是个笨人。
女追男,隔层纱。
都为人家洗手作羹汤了,即便林总督稍稍闷骚些,到底并非铁石心肠。
亦是因此,在林永裳接到淮帮的密报时,遇到了他生命中的一个难题。在思量一盏茶的时间后,林永裳亲自带兵围了淮扬徐氏家族。
徐家,淮扬世家。
一句世家似乎并不足以形容此家族的历史,简单的说,徐家自前朝的前朝时发迹,屹今已有五百年的历史。大凤朝是他们家族所历经的第三个朝代了,甚至在当年太祖皇帝建国时,为了得到徐家的帮忙,都要把女儿嫁给徐家的家主,以示拉笼。
老凤家与他们家一比,那都是暴发户儿。
所以,当林永裳发兵围住徐家时,徐家人的愤怒,让官兵都退避三舍。
徐家老太太被两位身段儿玲珑五官清秀的美女扶出来,凌厉的眉眼一吊,扯开嗓子,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尖叫,“你们知不知道老身是谁?老身是御封的一品诰命!我们徐家,身上有着孝仪大长公主的血统!太祖皇帝亲赐的积善之家,你们敢对徐家不敬!”
在尖叫的时间里,徐老太太做了一件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她可能是太过激动了,挥武着长长的指甲比划着徐家的尊贵,却一不小心比划到了林永裳的脸上。
林永裳苍白的脸颊顿时留下了一道血痕。
在许多人看来,这更像有心的一记掌掴。
林永裳是什么身份?
那是皇帝陛下亲封的正一品淮扬总督,权掌淮扬之地,权柄赫赫,位高权重。虽有强龙不压地头蛇之说,但是,你地头蛇也得识趣啊!
谁也没料到,徐老太太干出这样打脸的事儿。甚至,徐老太太也没料到会伤到林永裳的脸,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惧,但随之被嚣张厉害所取代。
此刻,徐府上下一片窒息的安静,只闻穿堂而过的风声。
而林永裳也做了一件更加让人不寒而栗的事情,林永裳转身抽出侍卫的佩刀,劈手一刀,闪电之间,砍掉了徐老太太的脑袋。
徐老太太的脑袋在地上滚动片刻才停了下来,甚至,她的脸上依旧残留着死前的嚣张厉害。可想而知,徐老太太虽然死了,但是她死的很快,并没有受到半点儿痛苦。相对于她的子孙来说,她真是再幸运不过了。
随着徐老太太的脑袋落地,徐家响起长长短短的尖叫与痛哭,却没有敢上前接近林永裳一步。
林永裳的脸冷酷异常,坚硬的如同岩石,手一挥,“全部绑了,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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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的地位与势力,淮扬人有着更加清醒的认识。
兔死狐悲,自然也有不少人为徐家说好话。这些人盘踞淮扬几百年,自然有无数的关系门路,竟把安定侯请了来。
安定侯温言和语的,倒不是为徐家说情,只是劝林永裳缓一缓。安定侯此意,绝对是为了双赢。徐家干的什么事,安定侯也略略猜到了。不过,徐家毕竟不是寻常门第,何况帝都还有个徐叁。哪怕徐叁与本家的关系再冷淡,但是估计徐叁也不愿意本家被人以这种方式这种罪名铲除了根本。至于林永裳,做官的最注重官声,一下子砍这么多人,林永裳又是做过御史的,这样一来,林永裳事后也难向朝廷交待。
安定侯说了半天,林永裳掸一掸衣襟,依旧是温雅如玉的面容,说话亦是非常客气,不急不徐道,“侯爷来晚一步,徐家烧毁粮他,意图谋反,昨晚,本官已经先行处置了。”
安定侯大惊,眼睛瞪大,惊诧不已,“林大人,你,你……”张张嘴,安定侯摇头叹道,“林大人,你何必这样着急呢。就是不为徐家,林大人也要为你日后的仕途想一想啊。”
林永裳道,“徐家谋反之事,人证物证俱全,就是在陛下跟前儿,本官也是如此处置。何况如今全城备战,将在外,君令尚有不受之时。权宜之时,只好用权宜之策了。”
林永裳的动作这样快,快的令人难以反应。
但就是林永裳这样的雷霆手段,震慑住了淮扬所有的人。
再有人想生事,得先想一想,自己比徐家如何?
可否有徐家五百年的基业?可否有徐家在帝都为相的儿子?可否有徐家在总督府当差的大姑娘?
如今这三样,你都比不得徐家。
那么,若是生起事来,你的下场可能比徐家还要惨。
徐家是何下场?
看到法场上悬挂的人头了吗?
唯一支持林永裳就是永定侯,永定侯是参予审理徐家案件的人物儿之一,永定侯恨恨道,“这要是在军中出此败类,本侯定要亲自剥了他们的皮!”
他娘的,眼瞅着鞑靼人就来了,你把粮草烧了!
与徐家一同赴死的还有看管粮草的官兵,这个时候,甭管你是什么出身什么官位,一律处斩!
虽然烧了一个北仓,但是林永裳还有两个粮仓,若非这些官兵当差不慎,也不会为人所得手!林永裳这等酷厉手段一出,整个淮扬都肃净了不少。
哪怕那些碎嘴子的书生,一时间也仿若被剪了舌头,再不敢乱说乱动。
而鞑靼人,终于来了。
鞑靼人是慕名而来,他们听说了,扬州城的城墙塌过,修也没修大好,最宜进攻。
三天之内,鞑靼人发动了近十次大大小小的进攻。
将士还有换班的时候,永定侯与林永裳却是日夜守在城头,不敢有丝毫放松。
永定侯夫人箫氏给丈夫送晚饭加夜宵,箫夫人是个大方的女子,捎带着孔给林永裳带一份儿。自从徐家事出,徐盈玉就搬去了淮扬将军府住,偶尔遇到林永裳也就是点个头罢了,或再远远的看一眼,只是再未与林永裳说过一句话。
自然也没人再给林永裳准备汤水饭菜。
倒不是说林永裳身边儿的人就不抵用,关键是林永裳身边儿都是男人,男人的心思本就没有女人细腻,林永裳都是在城头用餐,府里自然不会再给他预备。
箫夫人年纪略长,脾气爽快,便把林永裳当做兄弟一般,“你们读书人不比我家侯爷,多吃些才撑得住,这场仗不知要打多久呢。”
林永裳含笑,“这些天麻烦嫂子了。”中午林永裳与永定侯是在军营一道用的,羊肉汤,一股子膻味儿。林永裳自来吃惯了苦的,这也不是个讲究的时候。但是,跟箫夫人的饭菜一比,就完全是天上地下了。
箫夫人摆摆手,“捎带脚的事儿。”
林永裳与永定侯都饿了,顾不得说话,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桌上饭菜便被席卷一空。
箫夫人让侍女收拾了,又将随手的包袱打开,拿出一件黑狐裘的皮袄,永定侯道,“我这里都有衣裳,怎么又送了来。”
箫夫人瞪他道,“你倒会自作多情,这是给林大人的。”
“如今天愈发冷了,林大人身边儿不过两个毛脚小子,跑跑腿儿倒罢了,其它真是指望不上。”箫夫人递给林永裳,温言细语道,“这原是给白儿做的,他一时也用不着,就给林大人穿吧。”
林永裳接过裘衣,忽地眼眶一红,竟落下泪来。
眼看林大人在倾刻间就已是泪落如雨,永定侯都看傻了,想不过一件衣裳,看林大人感动的哟,这也太多愁善感了罢。回神,连忙劝道,“哟,林大人,你可别,不过件儿衣裳。男子汉大丈夫,你这个……”眼泪真不值钱哟。
箫夫人偷着拧了丈夫一把,在永定侯掌中写了个字。
永定侯马上悟了,闭嘴看屋顶。
林大人落了一时泪,又抽了一鼻子,对箫夫人道,“多谢嫂子了。”他曾经见徐盈玉的丫头做过这衣裳,当时还奇怪,徐盈玉一个丫头,怎么倒穿黑的,不大相宜呢。
如今再见这件衣裳,林永裳马上就明白过来,不知怎么就掉了泪。
箫夫人张张嘴,想劝几句,实在不知该从何劝起。
徐家的事,不能说林永裳有错。
但是,那毕竟是徐盈玉的本家,嫡亲的祖父母叔伯堂兄弟姐妹,徐盈玉不一定会对他们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可,人活在世上,永远不可能超越世俗。
林永裳干脆俐落的把徐家满门都收拾了,徐盈玉再与林永裳在一起的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
就是徐叁,再怎么不喜本家,对于林永裳所为,于人情世理上,也得问上一句。
哪怕本家真的罪大恶极,可是对于徐叁而言,本家就是因林永裳灰飞烟灭。徐叁于真正的内心感情上可能不会记恨林永裳,但是在人前如何,就很难讲了。
最好的结果,恐怕就是各做各官,互不相干。
要徐叁把女儿嫁给抄他本家的林永裳,徐叁在舆论上就站不住脚。
徐叁、徐盈玉、林永裳皆是再聪明不过的人。
人,太聪明,也就太明白。
太明白,也就意味着他们能更近一步看到结局。
故此,自徐家案后,徐盈玉再未与林永裳多说一句话,林永裳也自发的与徐盈玉保持住了距离。
林大人哭了一时,箫夫人带着丫环走了。
永定侯方道,“天底下,好女人多着呢。好兄弟,依你的本事,哪里还愁娶不到老婆呢。”
林大人已经收了泪,这里也没个体贴人打盆水来给林大人净面啥的,故此,林大人只好用帕子擦一擦。流泪之后,眼睛总免不了酸涩**。林大人抚摸着裘衣光润的皮毛叹道,“对于侯爷,天下女人虽多,怕没哪个能比得上嫂子贤惠可人了。”
永定侯捶他一拳,挑他理道,“你这书呆子,怎么能赞别人的老婆贤惠可人呢。”又道,“你既然这么稀罕徐家姑娘,就跟徐相提一提,要不,我替你去保这个大媒?”
“徐相不会答应的。”
“这还没试,哪个知道不答应呢。”永定侯叹一声,摆摆手道,“徐家这些乌糟事儿,难道是你的过错。妈的,那么些粮草,就是你不抄了徐家,我也得砍了他们!”
林大人没说话。永定侯倒有几分着急,“看你这磨唧劲儿,你这样,哪年女人会喜欢你呢。”做为过来人,永定侯还传授了林永裳些许经验,“女人哪,小性儿,爱使个性子,拔尖儿什么的,你只管依着她。咱们老爷们儿,吃点儿亏能怎地?”
没怎地?就是听说你给老婆揍成猪头。林永裳默默腹诽。
永定侯一拍林永裳的肩,“再者,咱们做老爷们儿的,得脸皮厚。她们生个气耍个小脾气,你得舍得出脸去哄。听我的,哪怕徐姑娘啪给你个大嘴巴,你也得笑嘻嘻的把脸凑过去,万不能恼。”
林大人脸一僵,忙道,“这怎么成?”连连摆手,“不成不成,太丢脸了,到底是老爷们儿呢。”岂能没有尊严呢。
永定侯给林大人后背一巴掌,险些把林大人拍飞,眼瞅着林大人的身子直直的往地上去了,永定侯忙拉了林大人一把,将他搁地上放稳,摇头叹道,“你这样要脸,哪里能把徐姑娘弄到手呢。”
林永裳多少心眼子,很是把永定侯的话入了心,嘴上却道,“不能不能,我可做不出来。”
“死要面子活受罪。”活该被甩。永定侯扭扭脖子,晃了晃脑袋,“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跟我说吧,我给你出出主意。唉,千军万马的事儿都经过,一个丫头……”
永定侯话还没有说完,一声军号响起,永定侯脸色一肃,一个跃步奔出房外。林永裳抖开手里的裘衣,伸胳膊穿上,又摸了两下,也跟着跑了出去。
箫夫人回了将军府。
徐盈玉自来聪**颖,善解人意。箫夫人又是个爽快脾气,俩人性子相投,很能说到一块儿去。今日永定侯不在家,箫夫人又去看了徐盈玉一回。
徐盈玉还没睡,每日出入药材,都会记在账上。
对着灯烛,徐盈玉正在盘账。
见了箫夫人,徐盈玉忙起身让座。
箫夫人笑问,“妹妹这么晚了还在忙?”
“早晚都要理清楚的,刚吃了饭,正闲着没事儿呢。”
荷花沏了茶来,徐盈玉笑着将一盏先递给箫夫人,自己接了一盏,笑道,“这会儿天都黑了,嫂子才回来么?出去多带几个人吧。”
“我无妨。”箫夫人笑道,“若是真有强人来抢,不定谁抢谁呢。”
徐盈玉忍俊不禁,“小时候,父亲找来师傅交兄弟们武艺,我那会儿小,也跟着学过些花拳绣腿,只是与嫂子就没的比了。”
箫夫人摆摆手,“武功么,哪怕不为打人,勤练习,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咳了一声,箫夫人道,“东西,我送过去了。”
徐盈玉倒是落落大方,“多谢嫂子了。早就做好的,虽然如今绝交,要是扔大街上,狗身上有皮毛也不穿那个的,倒白糟蹋了。”
箫夫人哭笑不得,打发荷发出去,推了徐盈玉一记,“看你这张嘴,真是不饶人。”悄悄与徐盈玉道,“我跟你说,我啥都没说,林大人一见这衣裳,掉了半晌的泪呢。”
徐盈玉拉住箫夫人的一只手,浅笑,嘴里的话却颇是不善,“姐姐,你不知道。这做文官的人,肚子里可不像侯爷这样直爽。那都是一条肠子十八个弯儿的主儿,掉泪什么的,实在是小菜一碟。人家说掉就掉,吃饭喝水似的,天生这样的本事。”
“你别这样说,若是林大人真是有事没事就掉泪的人,哪能做淮扬总督呢。”箫夫人叹道,“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哪。”
林永裳这本事啊,真是叫人不得不佩服,箫夫人不过是代送了一回衣裳,这就有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令箫夫人为他说话呢。徐盈玉摇头,“姐姐不必劝我了,徐家的事,姐姐也都瞧见了。”
想到这个,箫夫人只得一声惋叹。
帝都。
这一次与鞑靼人打仗,明湛连蒙带骗,奇计突袭,也没来得及将晋国公父子换回来,就把鞑靼人撵回了西北。自然,哈木尔还住在宫里。
关于晋国公父子的事儿,明湛想了一个仙招儿。
为何称他为仙招儿呢,实在是以前没人这么用过,其无耻程度,令朝臣都觉得,没有一个非常恰当的词来形容皇帝陛下的手段。
晋国公父子被虏,远去西北,不管怎么着,朝廷总要有个说法儿吧。对此,朝臣争议不休。宗室一方是想着要营救晋国公父子回朝;朝臣却多倾向于削爵,毕竟如此清算后账。大同府遭受如此巨大的损失,晋国公做为驻扎在大同的宗室,是需要负责的。
明湛一琢磨,正好陈敬忠正在请封可汗,明湛干脆直接一道圣旨,先削了晋国公父子的爵,然后封这对父子为驻西北使臣,令他们长驻西北,与鞑靼人民进行友好交流,保持着彼此金子一般的友谊。
言下之意,你们就在西北住着吧。
以前是俘虏,名头儿不好听,如今,朕给你正名了。
此仙招儿一出,朝臣实在无语了。
当然,陈敬忠也挺绝。接到明湛的圣旨,陈敬忠算明白了,晋国公父子在皇帝陛下的眼里根本没有任何价值,皇帝陛下从未打算用哈木尔换回这对父子。
想一想当初章戍花言巧语的说,他们家皇帝陛下如何视宗亲为骨肉……呸!纯粹他娘的胡扯!如今陈敬忠一想到被章戍坑去的五千匹马,顿时也有了与萨扎一样的心情:心痛啊!
陈敬忠接到册封他为可汗的圣旨,干脆又上了封国书,你不是封晋国公为驻西北的使臣么,行啊,我也说我是派哈木尔出使帝都的。
亲爱的哈木尔侄子,现在真是对不住了,天朝皇帝不肯放你,叔叔也只能为你谋求一个漂亮的名头儿了。
明湛提笔一挥,笑允。
两个无耻的家伙,有了第一次交集。
陈敬忠遇到了麻烦。
要知道,可汗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虽然萨扎已死,但是收拾萨扎的残部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还有萨扎的那些老婆们。
陈敬忠接收了萨扎的女人,但是并不包括哈木尔的原配又转嫁给萨扎做老婆的温娜。
他对温娜道,“哈木尔还活着,温娜,你不能再嫁给别人,直到哈木尔回来为止。仔细的抚育哈木尔的孩子吧。”
随着鞑靼的战败,紫鸢公主的身份也已经开始贬值。
紫鸢公主的父亲仁明亲王被活佛以谋害藏王的罪名推翻统治,活佛扶植年方八岁的苍星王子登基为王,藏地进入了一个新的年代。
由于仁明亲王之死,活佛要求陪着紫鸢公主入草原的一千名藏地勇士回到藏地。
尽管紫鸢公主百般反对,但是,她本身只是一件和亲的物件儿。政治上的事,紫鸢公主并没有发言亦或拒绝的能力。
最后,紫鸢公主也只好勉强同意了。当然,随之而来的是,紫鸢公主在鞑靼的地位一降再降。
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亦没有永远的朋友。
凤景南接到帝都转危为安的消息后大松了一口气,他对于仁明亲王与鞑靼人勾结之事是绝不能罢休的。如果藏地想继续与云南的贸易,凤景南的条件就是换掉仁明亲王。
此次柳蟠瞧准了藏地大活佛。
虽然普通人印象中的佛祖是不问红尘事的,但是,在藏地,活佛的权力并不让于藏王本身。
在藏王出事后,仁明亲王上位,但是藏王的两个儿子却被活佛收养,留在身边儿研究佛法。若说活佛没有野心,柳蟠是绝不能信的。
一个有野心的人,再加上一个可靠的外援。
怎会不反呢?
仁明亲王对于活佛再如何的礼敬有加,到底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意图!
何况仁明亲王对于鞑靼人的投资并没有成功,想要平息镇南王府的怒气,交出一个阻碍自己掌权的人,这对于活佛,是何等划算的一桩买卖啊!
在帝都,青鸾公主得知自己的幼弟登基后,久久担忧的心,终于能缓缓的放下,哪怕是傀儡,也不要失去王位。
毕竟,活佛已经年纪不轻,再怎么熬,他也熬不过苍星的。
同时,明湛因凤栗行事不端,屡生事非,轻薄朝臣一事,龙颜大怒,斥临江侯教子无方,当朝削去临江侯之爵,贬为平民!
顿时,满朝大哗。
138、更新 ...
临江侯被夺爵,完全是因为他生了个讨债的儿子——凤栗。
而凤栗之所以会事发,完全是因为他得罪了吴婉。
事,还要从头说起。
凤栗在吴婉手里吃了大亏,他也算上出身豪门了,经年玩乐,怎料到会栽到一个女人的手里!这叫凤栗怎能服气,故此,凤栗想了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法子!
他买了两个美人儿送到沈家,意图给沈拙言做小。
此举,彻底惹恼了吴婉。
女人最恨什么,自古至今,莫过于三个字,狐狸精。
凤栗送给沈拙言的,那是狐狸精中的狐狸精。
别看吴婉亦是姿色尚可之人,不过,与这两位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儿比,那真就是差的远了。人家一举手一投足,一回眸一转身,无不透露出浓浓的春情,那都是专业水准。
最可恨的是,凤栗是趁着吴婉与沈拙言出去当差,直接把人送到了范沈氏的跟前儿。
不为别的,凤栗也知晓吴婉的厉害。据传,沈拙言相当惧内。若是直接送给沈拙言,怕沈拙言即便心痒也没胆子收。若是直接送给吴婉,虽然能恶心住吴婉,怕这俩狐狸精得折在吴婉手里。但是,沈拙言的外婆范沈氏不一样,那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凤栗生于宗室豪门,他爹临江侯那真是妻妾无数,子女无数,故此,凤栗是见识过宅斗的,而且绝不陌生。
做母亲的为了辖制住儿媳妇,给儿子安排通房妾室,这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了。吴婉这样厉害,听说之前还与范沈氏有些龌龊。当初,范沈氏在吴婉与沈拙言的婚礼上闹事儿,吴婉直接把人绑到帝都府下了大狱。
要说俩人心里没啥别扭,凤栗都不能信。
婆媳那就是天敌。
虽然范沈氏并非吴婉的婆婆,不过,辈份更高,婆婆姥姥。
人先送到范沈氏跟前儿,再由范沈氏给了沈拙言,不但恶心了吴婉,还把她恶心的说不出个“不”字儿!这才是恶心人的最高境界呢。
凤栗的算盘打的是啪啪响。
他没料到的是,范沈氏与他所了解的女人是不同的。范沈氏是吃过婆婆苦处的人,以往自己生不出儿子,婆婆就往丈夫房里放人,那是放了一个又一个,姨娘侍妾通房,应有尽有。
范沈氏性子厉害要强,便是因此与丈夫闹的几次翻脸。
平生最不戴见的就是这样狐媚脸孔的娇弱女子。不客气的说,范沈氏一见到这俩小狐狸,立时就想起自己此生最大的对头——林永裳早死的亲妈。
头一眼见,范沈氏立时大皱眉头,直接命人轰柴房里去看着。观音菩萨啊,这可万不能叫外孙子看到,否则好好的孩子不得给这些狐狸精们给糟蹋了么。
别看吴婉颜色只是清秀,范沈氏虽不喜她厉害,不过,依范沈氏的经历,过日子还就得这些厉害女子才能撑得起家呢。
再者,吴婉向来会做人,沈拙言又常为老婆说好话。时间久了,范沈氏与吴婉也能说上几句话。
见有人给外孙送这样的狐狸精来,范沈氏心中的真是警铃大作!倒不是范沈氏心疼吴婉,她是担心自己的外孙。经历过大半辈子的富贵坎坷,如今范沈氏只求能安安生生的守着外孙过完剩下的岁月。什么鸡生鹅斗,辖制孙媳的事儿,她早就看淡了。
再者,吴婉的厉害,也不像能让她辖制住的。
何必呢,倒闹的一家子不安宁。
待小夫妻二人回家,范沈氏很罕见的和颜悦色的与吴婉说了几句话,譬如“出去当差这样辛苦。来,先歇着吧。到外婆这儿来坐。”,又叫丫头端来杏仁茶给吴婉喝。
把个吴婉闹的,绝对是受宠若惊啊。
以往这都是沈拙言的待遇啊。
范沈氏拉着吴婉的手,看向沈拙言时倒板起脸来,厉声问他,“早听说你在外头当差,也不知道这差当的怎么样!倒在外面交的什么狐朋狗友来!”
沈拙言无辜死了,完全摸不着头脑儿。不过他脾气好,既不急也不恼,赔笑问范沈氏,“外婆,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哼,你还不明白。”范沈氏哼了一声,“那个什么叫凤栗的,听一听,这名子就不像个好东西!以后少与他来往,咱们正经人家儿,书香门第,哪能阿猫阿狗就理会呢!”
沈拙言依旧不明白老太太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他外婆与凤栗也没啥交情吧。沈拙言问,“外婆,我没再跟他来往了,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