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直至去岁,徐盈玉住进总督府。
林永裳也是个正常的男人。
徐盈玉相貌不错,出身相府,尽管和离过一次。但是这样一个聪**颖的女人向林永裳示好,林永裳一面退却,坚定的想保持自己与徐盈玉之间的距离。不过,在退却的同时,林永裳的内心深处也不是不在暗暗的欢喜着。能有徐盈玉这样的女人爱慕着自己,不论是自内心还是从一个男人的自尊来讲,都给林永裳带来一种难以舍弃的满足感。
他是喜欢这个女人的,如同徐盈玉对他的爱慕。
否则,在处置淮扬徐家时,他不会那样犹豫。
在皇上登基大典时,林永裳有幸目睹杜若国主的容貌,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之后,帝王的重用,似乎让林永裳看到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这种希望不仅仅来自于杜若国主的身份,更来自于明湛的出身。与凤景乾对于戾太子一系的厌恶不同,明湛的生母卫太后,与戾太子的生母方氏皇后有着亲近若母女的关系。
何况如今,帝王已经知晓他的出身,却对他重用依然。
明湛的态度带给林永裳的不仅仅是对于范家的宽恕,亦是一种姿态表示。
家仇已有眉目,林永裳同时遭遇爱情,这个时候,他怎愿意放弃徐盈玉?
听沈拙言说徐相瞧中了宋遥,林永裳第二日就差人往徐家递了帖子。他既然回了帝都,徐家何等门第,他正经的想娶人家姑娘,自然要大方登门拜访,依礼而为,而不是学什么戏本子里的公子小姐做贼一相的花园相会。
以林永裳的自信,他直接拒绝了沈拙言狗头军师的提议——沈拙言建议由他老婆吴婉悄悄约了徐盈玉出来,与林永裳见上一面儿。这等狗屎主意,为林永裳唾弃非常。
徐叁根本没收林永裳的拜帖,自称在两个月内都没空接待林永裳,让他请便。
于是,林永裳当天下午就亲自登门儿了。
堂堂一品总督,徐家门房真没胆子让林总督坐在门房空等。林永裳很会挑时候儿,徐叁官儿做的大,对家庭却是极负责的,每天落衙必定回家用餐,很少有耽搁,林永裳就挑徐叁落衙那会儿,提前在徐家门房儿报到,徐叁真不好派家人把林总督打出去。
都是文化人儿,林总督的面皮却是可以筑墙了。
徐叁只得命人把林总督请进去。
林总督彬彬有礼,与徐叁见过礼。徐叁根本不吃这一套,一挥袖子,冷面冷声冷气道,“林总督正一品高官,与本官论不着礼。”
“徐相乃长辈,下官后进晚辈,自然当见礼了。”林永裳态度非常好,完全不管徐叁如何冷淡,自己都是温文有礼,再提前事,“之前,赵令怡污我清名,全靠徐相为晚辈张目。下官虽远在淮扬,亦知徐相爱惜下官之心,感激难言。”
一提这个,徐叁更加火大,话中带了三分火气,“那是我瞎了眼,你不必谢我,更不必知我的情。”
林总督叹一声,恳切道,“我知道徐相气我对淮扬徐家下手,当时实在是迫不得已。何况里面颇多内情,盈玉妇道人家,怕她挂心,不便与她多讲。不过,徐相内阁中枢,却是无妨的。”
小子,拿这吓唬谁呢!徐叁不领情道,“既是机密,林总督更不必与我多言。”根本不吃林永裳这一套。
林永裳已径自说道,“许多事,我也是到了淮扬方有所知晓。相爷,您是知道的,西北防线虽不说固若金汤,但是一夜之间大同关溃守。杨宇同在军中十几年,叛国叛君,定不是一时之间的事。”
“若是鞑靼人,我们大凤朝与鞑靼人世代为仇,怕他们也没本事收买杨宇同,让他杀了大同守将,进而引鞑靼人兵临帝都吧?”林永裳问。
林永裳死活要说,徐叁也不能堵上耳朵,自然只有听着。只是正听到关键时候,谁知林永裳话音一停,正看向徐叁的眼睛,徐叁仍有几分不戴见林永裳,并不说话。林永裳哪里会跟老丈人卖官司,直言道,“再者,鞑靼四部落联手入大同关,其中两部落直逼帝都城,另外两部落南下,直奔淮扬浙闽。要我说,江浙之地虽然富庶,到底路远迢迢。再者,山东湖广亦是富饶之处。这些时日,我一直在想,他们之所以会一路南下淮扬浙闽无非只有一个原由,这三地皆是临海之地,杭州扬州更是有名的繁华之都。果然,鞑靼人到了淮扬,海匪们也联手上岸了,劫掠闽地数城,围攻福州城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海匪上岸与鞑靼人兵至东南的时间不谋而合。这其中,若说没有人算计,我是不能信的。”
“我之所以会知晓一些内情,是因为我见到一个旧时相识。”林永裳道,“徐相是仁宗皇帝时三元出身,自然也知道当初顺王有一子于宫中养大,后为东宫世子的伴读。之后,太上皇登基,顺王子迁出宫去,降级袭爵为顺郡王。”
“顺郡王凤景明,并没有死,他去了海外,联纵海上盗匪,收买了杨宇同,与鞑靼人勾结,意图颠覆江山。”林永裳沉声道,“淮扬徐家先前因卖粮一事,将秉忠兄弟都拉下水来,若非陛下圣明,其后果不堪设想。如今,虽然凤景明的阴谋未曾得惩,不过现在海上诸海匪势利由他掌控,远逃海外,什么时候卷土重来,不可预期。若说淮扬徐家与凤景明没有联系,徐相信吗?”
“如今皇上不愿意承认凤景明的身份,那是不想翻戾太子的旧帐,毕竟事情已经过去。若是再翻仁宗皇帝时的旧帐,朝中必定要面临一次大清洗。”林永裳正色道,“淮扬徐家,由我处置,我会有分寸。正好,盈玉在守城中颇有相助之功,徐相于帝都倍受皇上重用,这个时机,除去淮扬徐氏,却能保住的是徐相一支。正所谓,蜂虿入怀,各自去解,毒蛇噬臂,壮士断腕!若是留任淮扬徐氏日益做大,将来之害,难以预期。徐相毕竟是淮扬徐氏出身,在我手里,我审出的证词,会有分寸。若是留到战后,送至帝都,三司共审,难免有不满徐相之人暗中使坏。再者,淮扬徐氏之罪,亦远不止于此,就是徐相,怕您也会有诸多为难之事。”
听了诸多内情,再加上林永裳舌灿如花,徐叁自来对本家没甚好感,对林永裳的怒气倒是消了些。其实林永裳有句话说的很对,淮扬徐家落在林永裳手里,要比落在三司手里好上许多。毕竟这姓林的在打他家闺女的主意,再怎么着,也得讲几分情面。
这么一想,徐相觉着先前赵青怡状告林永裳时,为林永裳说话,也未白费了气力。
徐叁心中已是软活了许多,面儿上却没有丝毫改变,反是问,“依你这样一说,你除了淮扬徐家,我还要感谢你了。”
“怎敢怎敢。”林永裳谦道,“后生晚辈,伯父先前对晚辈的爱护,晚辈犹无可报答之处,岂敢让伯父谢我。这是晚辈应该做的。”一席话后,林永裳自动将与徐叁的关系,由下官对徐相,升级为晚辈对伯父,亦不得不佩服其手段口齿了。
徐叁较林永裳年长了十几岁,听他叫一声伯父,倒也熨帖,只是仍拿着架子,摆摆手道,“莫要如此热络,淮扬徐家之事,过去就过去了,我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其他的事,你也不必再提了。”
“是是是。”林永裳连声应了,反问道,“我听说伯父正在为盈玉妹妹挑选夫婿,还听说伯父相中了宋遥宋将军。”
“你消息挺灵通哪。”徐叁讽刺一句。这混帐小子不会紧盯着他家姑娘的吧。当然,他是不会告诉林永裳——他家姑娘真没瞧上宋遥,以免姓林的自负过度。
林永裳厚着脸皮一笑,“虽然如今在孝中,不过,盈玉妹妹年纪不小了,伯父为妹妹打算,也是一片慈父之心。我对妹妹的关切一如己身,也帮着伯父打听了回宋将军的事儿,心下颇有几分担忧。这些事,怕是伯父不大知道。”
姓林的不会是想说宋遥的坏话儿吧。徐叁吊着眼睛瞧林永裳一眼,林永裳微微一笑,“宋遥将军不比我,出身有碍。如今正是少年英才,官居高位,何况宋将军生的潘安宋玉之貌,又有冠军侯之勇,前途无量。伯父看上宋将军,是伯父眼光好。恕晚辈说句明白话吧,如今帝都,凡家有适龄女的人家儿,谁不希望把女儿嫁给宋将军呢。听闻,就是皇上亦的赐婚之意,不过被宋将军拒绝了。不知伯父可知道,宋将军焉何如此呢?”
不待徐叁说话,林永裳继续道,“按理说宋将军年方十八,更是论及婚姻的好年龄,且如今他虽为大同关守将,却只是个暂代。如今大同军,有原大同三万守军,还有两万是宋将军自陕甘带过去的,由平阳侯麾下分出去的将士。在被皇上破格提拔为大同守将之时,宋将军不过一三品前锋,他的直系人马,不会超过五千人。如今宋将军一介未曾弱冠之少年,再如何的绝世武艺,要想压住麾下那些精兵悍将,可不是易事。”
“伯父您想一想,哪怕汉武时冠军侯霍去病之勇猛,那是因为他有身为大将军的舅舅,有着身为东宫皇后的姨妈,有着东宫太子的表弟。可是,宋将军如今,除了皇上的器重,一无所有。”林永裳侃侃而谈,一身黑狐裘衣,风姿过人,“皇上器重他,破格提拔,委以重用。但是,能不能做稳大同将军这个位子,还要看宋将军的本事。这个时候,若有一门强有力的岳家,对于宋将军将有着极大的关键性的帮助。”
“那么,宋将军焉何会在此时仍不提婚姻之事呢?”林永裳恭维道,“不瞒伯父,别人家的千金小姐,我没见过。盈玉妹妹,我是知道的。妹妹论及出身人品,哪怕大了宋将军几岁,伯父却是帝师之身,配宋遥,足够了。”
“因着事关妹妹终身,我特意派人去打听了一番,方查出些许珠丝马迹。”林永裳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不瞒伯父,不仅宋将军未婚。就是去岁的武榜眼,如今宋将军麾下的谋士赵令严,也是年过弱冠,尚未大婚呢。听闻,俩人同起同卧同榻而眠呢。”
眼见徐叁脸色一变,林永裳忙一脸担忧,火上添油道,“事关妹妹终身,伯父向来珍爱妹妹如同掌珠,还请伯父三思而为哪。”
“这很不必你操心。”徐叁再也料不到林永裳完全是胡言乱语,坏人家小宋将军的名声。他只是觉着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合适的,却提前断了袖,好不晦气!
林永裳打的如意算盘,徐叁是相辅,并非什么三姑六婆、嘴里不严、到处胡咧咧之人。相反,能做到徐叁这个位子,嘴严是必须的。这事儿,徐叁既然打过宋遥的主意,那么宋遥断袖之事,徐叁必定不会泄露出去。哪怕是他林永裳胡编,只要徐叁不说,他林永裳不说,谁还能够知道呢?
自然,这也就不存在得罪小宋将军之事了。
林永裳一脸正人君子状,劝徐叁道,“我知道伯父看不中晚辈,只是为人父母者,莫不是为了儿女顺遂和美。若是伯父有比晚辈更好的人选,且妹妹中意,晚辈虽然心若刀割,也并非没有成人之美的心胸。”眼风扫一眼徐叁的脸色,林永裳趁机毛遂自荐道,“只是,若伯父看晚辈尚有可取之处,不知伯父能不能给晚辈一个机会?”
徐叁深深看了林永裳一眼,的确是有些犹豫了。
林永裳虽然大几岁,却是难得的人选。虽有先前淮扬徐家之事,如今林永裳过来一解释,徐叁的心思又有几分活动,思量一时,末了依旧叹道,“不成,你不成。”
林永裳并不气馁,甚至脸色都未曾有半丝改变。他敢登徐家的大门,自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恭谨的问道,“总有个原由的,伯父是看我哪里配不得盈玉妹妹?若是我哪里不合伯父您的意思,伯父看在我一片真心的面子上,还请指点小侄一二呢。”
虽然林永裳做女婿不大合意,不过,徐叁也不想与他交恶,毕竟林永裳本事在这儿摆着,前途无量。徐叁摆摆手,指了指椅子,请林永裳坐下。
林永裳自进屋儿,也没能得个座儿,这又是解释,又是撒谎,又要看老丈人的脸色,着实腿都站酸了。屁股刚挨着椅子,就听徐叁道,“永裳,你做官是没的说。先前,我也常以你自强上进的事儿拿来教导家中犬子。不过,你心机城府太厉害,我就直接说了吧,把闺女嫁给你,我放不下心来。”
“我就盈玉这一个女儿,疼爱她比儿子更甚。女儿与儿子不同,女儿是要嫁出去的,之后好坏都要看夫家如何了。”徐叁叹道,“你连宋遥的事都查的这样清楚,我家里的事想来也不陌生。我有三个儿子,心地不错,奈何子不肖父,权谋之术与你相差远矣。将来,他们也必定没有你的出息。如今,你要求娶我的女儿。我并非不信你,只是人在朝中,身不由己。且不说你身世的挂碍,你姓林。当年范相,恕我直言,大名范林希。你取了其中的林字为姓,永裳,同‘永殇’二字。”
徐叁在空中虚划出两个字,叹道,“你没一日忘记自己的家仇,到如今,才动娶妻之念。这其中,有多少是对盈玉的喜欢,有多少是想借我之力,为范家案平反时加一重把握呢?”
林永裳正色道,“伯父,我们同殿为官的时间已近十年,我是怎样一步步有了今日,伯父自然清楚。”
“就是先前,想与我做媒之人也不在少数。并非没有高官显宦之门,我若是想借妻族之力为范家平反,就不会等到今日方提大婚之事。”林永裳恳切道,“哪怕我身上有些印迹,但是,若是我想与高门贵第联姻,把女人娶妻手里,再有什么印迹,他们也只得认了。我至今未婚,的确有出身之碍,原本,我也是想着待家族之事解决再向您提亲。”
说到此处,林永裳还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只是听说您瞧不上我,想为妹妹另择贵婿,我实在有些着实,这才厚着脸皮上门。”
林永裳认真解释,见徐叁面色稍缓,立时祭出杀手锏道,“你要是担心日后我变心,更不必多此一虑,您不知道,先前在总督府,我都不是妹妹的对手,她一手刀就将我打晕了过去。
”说着,林总督含羞带怯的又说一句,“并且,妹妹还将我的衣裳扒了呢。”
徐叁再也料不到两人之间还有此节,顿时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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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叁完全是个传统的男人,并且自认是书生文人,哪怕家中老妻亦是泼辣,却也未到闺女这等彪悍地步儿!
扒男人衣裳!
徐叁几乎承受不住这种打击,身形一晃。
林永裳连忙去扶一把,温温的唤一声,“伯父。”
徐叁看到林永裳那张脸,咬牙切齿的问,“你这是在威胁我了?”
“伯父怎会做如此想。”林永裳叹道,一脸真诚,“我对妹妹的心意,天地可表。将来若有变心之时,必天打雷劈,短折而终!”
林永裳忽而发此重誓,徐叁长叹一声,在林永裳的搀扶下坐稳了,无奈道,“你的心意,我暂且信了。只是现在两条路,其一,你把给范家翻案的事儿搁下,自此不再提及,待半年后,盈玉孝满,我就把她嫁给你;其二,你若是仍坚持为范家讨个公道,你们的婚事,什么时候范家的事儿过去了,什么时候再说。”
“当然,我也不能让盈玉就这么一直等着你。你不是跟她说要三年的时间吗?现在,就依你说,三年的时间,若是介时,你仍不能为范家翻案,抑若你还放不下范家之事,这约定自此作废。你虽然不错,但天下也并非只有你一个好的。”徐叁紧紧的盯住林永裳的眼睛问,“你意下如何?”
林永裳正色应下,“都听伯父的。”
后再加一句,“伯父也不要再给盈玉相女婿了吧。”
徐叁瞪林永裳一眼,“这要看你的表现!”政客的狡猾之处在于:永远不能把话说死。
徐叁撵人道,“你走吧。”
林永裳乖乖起身,一脸正大光明,恭恭敬敬道,“请伯父代我向盈玉问好吧。”
待打发林永裳走后,徐叁禁不住叹了一声,先前他看不上曾静,觉得曾静一身的书生酸腐气。不过,曾静虽笨了些,倒是容易掌控。如今换了个比猴儿还精的林永裳,一番翁婿斗智斗勇,着实累着徐相了。
徐叁忍不住问了女儿“关于打晕林永裳扒衣裳”的事儿,徐盈玉倒是一脸大方,“我是担心他出身有碍,先前赵家官司,我求父亲在朝中为他说话,若是因此连累了父亲可如何是好?”
“父亲也知道,他那人,又是这种事,若是平白问他,怕他不肯说实话。他又不懂武功,我就打晕了他瞧了一眼,身上虽有疤,到底做了掩饰,这才放了心。”徐盈玉试探的问徐叁,“父亲,您觉得他怎么样啊?”
徐叁哼一声,忍不住说教女儿一番,“怎么样怎么样?你倒是学些女儿家的贞静来,哪有直接把人打晕的。姓林的还把这事儿拿出来说,明摆着是威胁我呢。”
徐盈玉一听就知道有门儿,笑道,“父亲,您真是太多心了。这种事传出去自然与我没什么好处,难道对林大人就有啥好处不成?再说了,他现在哪里敢得罪父亲呢?哪怕没有联姻之事,他以后为范家翻案,也得悠着来呢。”
“就你聪明。”徐叁今日叹的气比以往一年叹的气都多,拍拍脑门儿道,“今天给姓林的绕晕了。罢了,你既然瞧他上眼,就多等几年吧,待他把范家的事摆平,你们再成婚不晚。”
徐盈玉倒也没啥意见。
只是把之前给林永裳做的诸多衣物鞋袜啥的,悄悄的命家下人送给了吴婉,徐叁睁只眼闭只眼,只当不知道。反正同样的东西,闺女也给他做了。
让姓林的沾些光罢。徐相暗暗的想。当然,若非徐相着实喜欢林总督的干练人才,也没这样容易叫他过关啦。
明湛写了一封信寄给了明淇。
明淇有了身孕,原本该是年前年后的产期,结果一直拖到开春儿才生,顺利的产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明湛与卫太后都极欢喜,赏赐颇多。明湛更是大手笔的直接封了公主,一个宁公主,一个馨公主。
明淇还在做月子,收到明湛的私人信件,瞧过之后,直接烧了,并未经第二人的眼睛。杨濯只是觉得明湛对于女儿们的赏赐太重了,时不时的与明淇念叨,“你又不是亲王,咱们女儿,有个郡主的衔儿就是恩典。这公主的封号,是不是太过了。”
明淇端着补身子的汤水喝,笑道,“既然圣旨已下,只管接旨就是了。我与皇上是龙凤胎的姐弟,娘胎里就在一处儿,自然要比寻常人亲近些。”
西北,大同。
朝廷规矩,凡是被御史参奏之人,必然要上折自辩。
宋远放高利贷之事,牵涉宋遥。且,宋遥自辩折子刚刚递出,朝廷的右都御史蒋文安与刑部右侍郎陆文韬便到了。
两人奉圣命而来,自然是钦差的仪驾。
不过,明湛登基后命礼部削减仪驾,就是明湛出行,正经的仪驾也削减了三成左右。虽然有礼部老臣反对,说这样有失天子威仪。奈何明湛坚持,只得照做了。
皇上的仪驾都减了,钦差的仪驾自然也不比以前威风。
不过,他们依旧是奉了皇命,且蒋文安为从三品高官,陆文韬为正三品,再者,陆文韬又是驸马之尊。故此,宋遥早早的带了大同官员在接官亭等待钦差的到来。
如今,宋遥虽然官司缠身,仍是大同将军。
哪怕蒋文安与陆文韬早已见过小宋将军,且凭二人出身,见过的出挑儿人物简直是海里去。不过,如今再见宋遥一身银铠铁甲,站于风中,猎风掀起袍角,再配上小宋将军的人物儿品貌,其风姿仪态令此二人忍不住暗暗赞叹一声:好风采!
接旨之后,宋遥为蒋陆二人介绍过大同知府邵大人,另外还有赵令严与他麾下的六名副将,诸人互相见过,便引蒋陆二人去了将军府安歇,之后晚上接风酒洗尘,自是宋遥应尽之道。
宋遥身为当事人,并没有插手此案,摆出一副光风霁月的作派来。
倒是赵令严对于蒋陆二人颇多相助之处,赵令严温声道,“其实早在去年年底,宋将军奉御命去了帝都,我奉命打理军中之事,就发现了宋远苛待手下将士、暗中私放高利贷之事。后,宋将军回大同,亦是气的不成。命我严审,如今事情犹未水落石出,故此一直未曾上本具奏。倒是御史大人忠贞为国,先行一步,上奏陛下。正好二位大人来了,如今也好指点我们,一并将此案查清,以还宋将军清白。”
“这些是宋远与他放贷时上下线的口供,具体日期与当事人的画押都有了。且审问宋远与其他涉事人员时,皆是我与牛副将、陈副将三人同审。”赵令严早有准备,将宋远等人的供词取出来。密密麻麻,连带一些旁证,足有半尺厚。
赵令严温声道,“宋将军为了两位大人查案方便,命我在两位大人隔壁院中听候吩咐,暂且住在将军府里。”其实他一直就住将军府啦,不过为了好听才这样说一声,且赵令严心眼儿多,把蒋赵二人搁眼皮子底下,这府里俱是自己人手儿。若是此二人有何异动,他也能先一步知道。
能把就近监视说的如此动听,蒋文安多看了赵令严一眼,笑道,“那就麻烦赵大人了。”
“宋远之事,亦有下官管理不当之失。本就是下官职责所在,不敢当大人一句‘麻烦’。”赵令严生的眉目清秀,他年纪较宋遥尚长两步,却是生就一张娃娃脸,瞧着年少的很。笑起来颊边两只小小梨涡,颇有令人好感之意。赵令严微笑道,“二位大人若有吩咐,只消令人去唤我一声,下官必随叫随到。”
又客套了一时,赵令严方走了。
其实,赵令严安排的如此详密,却是多心了。蒋陆二人出身极高,并非眼皮子浅的人,他们被明湛点名儿来西北,都是憋着立功的心呢。这个时候,得能叫君王看到自己的本事才好。
尤其陆文韬,恨不能帝王一下子对陆家改观呢。
原本娶了帝王爱女,陆文韬之风头儿一时无人能及。却不料,转眼间新君登基,家里兄弟又不争气,且前有仇怨,大仇人做了淮扬总督。
林永裳仿佛一柄悬在陆家颈上的利剑,随时能劈下来,要了陆家的命!原永康公府的下场,陆家已经看到了,林永裳的本事摆在这儿,怎不叫人惊心动魄、日夜难安!
虽因年纪所限,陆文韬并不知前情。但是每每提及林永裳,老爹总是一副斩草未除根的懊丧模样,陆文韬猜也能猜得到,自己家与范家之仇绝无和解可能。
但是,林永裳之身份地位,手段城府,一时之间,哪里能撼动半分。
既然动不得林永裳,那么,陆文韬就得想办法在帝王面前为陆家加分了。
如今,帝王终于肯用他。
陆文韬与蒋文安一直将赵令严送来的供词与证据,上面还伴有赵令严严密的分析,其行文条理清楚,文字简洁,重点突出,破绽之处,一一点明。
想一想赵令严那张娃娃脸,以及赵令严的年纪。蒋文安不由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赵榜眼可惜是武榜眼出身,看他这一手字,想来若是要考文进士也并非难事。”
陆文韬亦点头道,“他与宋将军,一个榜眼一个状元,皆非等闲之辈。”
像宋遥的升迁之路,虽然许多眼气嘴酸的人都说人家小宋将军是运气好,活捉了哈木尔。但是,怎么西北这些年,这么些将领,咋就没一个有人家小宋将军的运气呢。
哈木尔是大凤朝对鞑靼族上百年的战争中,活捉到了鞑靼族中身份最为尊贵之人了。
故此,明湛重赏。
方有了宋遥一日三迁的青云之路!
蒋陆二人自然不会局限于赵令严送来的资料,他们又将宋远等人重新审过一遍,但是很遗憾,并没有得到新的收获。
赵令严自从知道宋遥被人参了起,早把宋远等人肚子里的货全都审了出来,半滴不剩。
如今只是引宋远入高利贷行的一个小头目名叫李宗的不见了踪影,但是李宗此人至关重要,宋远每次放贷必经他手,据李宗身边儿的小弟交待,李宗有宋远放贷的全部账目。
只是如今老大不见了,那些账目自然也没了踪影。
这些天,赵令严一直在排查李宗的行迹,可惜一无所获。大同城里,早画影稽查,行赏找人,仍无李宗的消息。
李宗是大同城有名的帮派和平帮里的人,这些帮派,无缘无故的,哪怕是衙门也不好抓人。否则,这些如洞中老鼠的家伙们,会把大同城搅成什么样,真不好说了。
和平帮的帮主谢白戈也是大同城里有些名头儿的人物儿,民不与官争,这些帮派什么的,虽是地头蛇的存在,但是他们不一定想招惹大同城里的强龙,譬如:宋遥。
宋遥刚到大同城时,与和平帮齐名的四海帮派没少找宋遥的麻烦,结果军队出动,甭管你是鱼是龙,四海帮损失极重,还是找到了郑家,由郑家族长郑临冰做中人,四海帮壮士断臂,牺牲了两成地盘儿,才买了平安。
四海帮那两成地盘儿,宋遥也没要,倒是那些街铺的小商人们,没有四海帮来收保护费,一时间小商人们得了无数实惠,纷纷念起宋将军的好儿来。
谢白戈是不愿意与宋遥交恶的,四海的下场他已经看到了。
这位新来的貌如美玉的小宋将军,并不好相与。
但是李宗的事,给谢白戈引来不少麻烦。
“他娘的,谁敢没事去招惹宋将军的堂弟呢。那小子想要银子,咱们给就是,也不知道李宗那王八蛋引着那小子放什么高利贷。没个三瓜俩枣儿的,倒惹得一身骚。”谢白戈骂骂咧咧。
宋少阳径自喝茶,谢白戈翻他一眼,彪壮的脸上满是不耐烦,嘶声道,“小阳,你说说,李宗那王八蛋去哪儿了!”
“属下不知道。”宋少阳个头儿不高,与高大威猛的谢白戈差一头。小子原本生的精瘦,入帮之后天天大鱼大肉,如今养的油光水滑,显出几分清俊来。宋少阳他爹是个文化人儿,考了一辈子的秀才也没考上,后来病的不成了。宋少阳没钱给爹瞧病,只得去借高利贷,借了又没得还,本来该被活埋。哪知宋少阳口才了得,结果落得卖身来和平帮打工还债。瞧着一脸秀气的小子,却是满肚子坏水儿。当初挑衅着四海去试新将军的水,就是这小子出的坏主意。
而后,四海的行动,刚到大同城的宋遥与赵令严本是不知道的。宋少阳再给谢白戈出主意,把四海的行动暗中通知宋遥。不然,宋遥焉何如此顺利的打击了四海呢。
原本,四海可与和平帮比肩,甚至有隐隐越过和平帮的势头儿。
结果,宋少阳这**儿一放,四海失了地盘儿,又得罪了新将军,如今恨不能缩起头来装鳖过日子。哪个还有与和平帮争雄之心呢?一时间,大同城无数帮派,均要以和平帮为首,仰其鼻息过活。
如此这番运作下来,和平帮的实力虽无所增进,但是,最大的死对头儿四海的实力大减。谢白戈亦一跃为大同城帮派第一人,种种风光得意,不言而喻。
得意的谢白戈自然不会忘记宋少阳的功劳,把宋少阳欠他和平帮的几两银子直接抹了,且将宋少阳正式纳入帮中,引为心腹。
宋少阳一句不知道,可把谢白戈惹恼了,骂骂咧咧道,“你他娘的不知道还有脸喝茶呢。”
宋少阳弯起两只小眼睛,笑道,“是悠儿妹妹给属下的好茶呢。”
谢白戈立时蔫儿了,宋少阳口中的悠儿妹妹不是别人,正是谢白戈的独生女。谢白戈原本只是大同城中的一混子,一路打拼过来,手里不知沾了多少人命。有伤阴德的事儿干的多了,只有一女,视为掌珠,全当大家闺秀的养着。
要不说宋少阳这小子有本事呢,平常谢白戈帮派里多是一些老粗儿,乍一来了宋少阳这样的小秀才,甭说谢白戈瞧着顺眼。也不知怎么着,连带谢含悠妹妹的眼一并顺了。
江湖出身,再如何学着大家闺秀的模样,到底不是那个家风。谢含悠虽生的貌美,不懂武功,却着实有几分江湖儿女的爽利泼辣。
谢白戈瞧宋少阳顺眼,这小子与自己闺女的年纪也差不离儿。女儿总要嫁人,正好宋少阳爹妈已死,并无其他亲人。虽然武功没啥,却是一肚子的坏水儿,若是合适,将来招个赘婿,也未为不可。
所以,谢白戈对于宋少阳格外的重视。
唉,对着女婿,有徐叁那样看女婿不顺眼的老丈人。也有谢白戈这样的老丈人,宋少阳一提谢含悠的名儿,谢白戈竟敛了几分脾气,挠了挠脑壳儿道,“也别光顾着喝茶,唉,若是叫宋将军误会了可不好。”
宋少阳喝光了碗里的茶,方正色道,“唉,有时我想想,或者是我到帮主身边儿日子尚浅,并不认得李宗是那个。如今找不到李宗,对宋将军就无法交待,换言之就是得罪了宋将军呢。现在想一想咱们如今的境地,倒与先前咱们陷害四海帮时有些像了。”
谢白戈虽生的粗性,却是个机敏无比之人,立时听出几分味道,一挑浓眉问,“你什么意思!说明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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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湛是登基第二年了,他的生日在三月份,转眼即到。
原本没想大办的明湛,忽然之间改变了主意,责令内务府,一定要办的盛大。
而此时距明湛生辰就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接到帝王此圣旨,内务府的新任总管潘寿春觉得好生坑爹哦。
感到坑爹的不仅仅是内务府总管,他不过是忙些罢了。更加坑爹的是那些接到圣旨,宣他们来帝都为新君贺寿的各地宗室。
妈妈的。
各人俱在心底骂娘。
老子们两个月前就上了本,想着来帝都为您贺寿。
结果呢,您一脸装B圣君相的回了,说是不大办。这忽而之间变了主意,离的近的还好,譬如太原的平原侯、上原侯;山东的鲁安公、济安侯、虞侯、韶侯;河南的豫肃公、东顺侯、长顺侯、永顺侯;这些有爵宗室,与直隶毗邻,哪怕某些宗室年纪大了,腿脚儿不俐落,来也不过是三五日的车程。
但是,那些离的远的,两湖两广浙闽陕甘辽东,这年头儿没火车没汽车更没动车,当然,坐马车更有安全保障,起码出了安全事故,人存活的可能性会更高一些,也不会突然穿越啥的。
不过,马车速度有限啊。
而且这些宗室个个身上有爵,排场颇大,动身就不是一人两人的事儿。
忽然之间接到帝都圣旨,个个儿心底骂娘,还不敢不去。关键是,你人去,礼也得到啊。
明湛登基时连各地总督都没宣旨进帝都共襄圣举,那会儿关键是朝廷没银子,你来一堆人,内务府得接待啊。各类宫宴国宴,亲戚排场,一样不能少。
依凤景乾时期的宴会排场,明湛想到那个数目就心疼的直抽抽儿。
所以,明湛没叫他们来。
当时的登基典礼,其实并不算盛大。
但是,宗室们是非常有眼色的。
起码的规矩,他们是明白的。哪怕皇帝登基时未宣他们到帝都,他们人没到,礼也到了。
省下了排场的银钱,明湛照样得打赏。不过,皇帝的打赏相对于宗室们的孝敬,那就非常有限了。所以,一个立储大典,一个登基大典,虽然朝廷赏出了一大笔银钱。可是,收的礼更多,而且绝对不会赔了。
着重突出的是,这些都是送给明湛的,皆入了明湛的小金库儿。
明湛再从里面挑出上好的孝敬了太皇太后与卫太后一回,然后,宫里那些老太妃啥的,也跟着沾了光。青鸾公主那里自然也都是上好的东西。
所以,明湛着实发了笔小财。
如今虽前有鞑靼人入关,朝廷又拨出不少银钱安抚百姓。
不过,朝廷现在的银子还宽裕的很。
就是内务府,虽然分了三成的产业给凤景乾,也比人们想像中的要宽裕许多。明湛脑袋灵光,内务府无数能工巧匠,别人送的字画儿不好拿出去卖。但是宝石珍珠黄金玉器,皇朝这些年的积累,堆满几个库房。明湛瞧过,秘密的命内务府的匠人们制成各式巧夺天工的工艺品,然后拿到阮鸿飞的拍卖行去拍卖。
再者,明湛超会过日子,自打他登基。皇室在帝都郊外有着最肥美的皇庄,明湛圈出一个皇庄,叫他们种粮食种菜,不但供给皇室,另外多的明湛就拿出去赏人。
故此,如今大臣们经常收到皇上的赏赐:皇家御米、皇家青菜、皇家青豆角儿、皇家白菜、皇家白萝卜、皇家胡萝卜、皇家土猪肉啥的。家常的很。
其实,按明湛的主意,他原是想叫内务府拿出去卖的,无奈此话一提,李平舟当下就说了:皇上若是命内务府行商贾事,就是他这个首相失职,他就以死谢罪!
实在受不了了啊啊啊!李平舟内心咆哮。
虽然是因为皇上手段得当,朝廷如今颇是富裕,可是你堂堂天子,也不要掉进钱眼儿里钻不出来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