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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五章 (27)(2 / 2)

皇帝难为 石头与水 0 字 2022-01-07

    明湛一直心有不安。

    凤景乾一走,即有鞑靼人兵临城下之事。

    若非明湛强势惯了,吉凶难测。

    明湛心机城府并不逊色,阴谋阳谋的,他生来就浸淫其中。就这样,他这个皇位还坐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皇位之艰难,比明湛想像中的,更厉害。

    明湛是位有理想的有志青年,既然他做了这个位子,他就得做些什么?

    他一直期待能在某种程度上改变这个世界,他可以接受人们对于他的改革提出异议,甚至,在许多问题上,古人对于事情的看法会更符合这个时代百姓的习惯与世情。

    不这,明湛实在怕了,不知何年何月何时,会在何在发生一场令他措手不及的兵变,抑若什么?

    一言兴邦,一言丧邦。

    天子一怒,血流飘杵。

    君主集权多么可怕。

    但在这个年代,君主立宪,就意味着挟天子以令诸侯,接着就是诸侯取而代之的战争。然后就是新的王朝,新的君主,新的一轮君君臣臣。

    不会有任何的差别与不同。

    明湛倚卧在凉椅中,曲指扣着凉椅的竹质扶手。虽是竹骨所制,却发出清脆的声音,可见其材质不凡。

    阮鸿飞坐于另一张凉榻中,微声道,“兵部尚书顾岳山的心腹幕僚李易水来福州城了,他直接去了福安侯的府上,像是有什么事,一时半会儿的倒打听不出来。”

    明湛淡淡的眉毛抬起,看一眼阮鸿飞道,“只要付宁在手,我们就是安全的。”

    一路上,明湛与付宁相谈甚欢。明湛还真不怕付宁有什么异心,甚至,明湛愿意将付宁与付家分别对待。

    付宁是个有情谊的人,这样的人,怎能甘心为家族傀儡?当初付宁有刺杀鞑靼王族之义举,方在弱冠之年被视为天下第一高手。

    这种荣誉,更多的是来自于付宁对于国家所做出的贡献。

    若是今日付宁有刺王之举,那么,先前付宁所做所为,岂不成了大笑话?

    再者,甭管是天下第一高手,还是什么人,在如今的情势下,谁要是真敢刺杀他,不论能不能得手,不论是功还是过,这人,都甭想再活着?

    明湛极其详细的分析过,甚至在他与阮鸿飞刚刚落脚苏州城时,付宁不请自到,明湛也并非没有怀疑。故此,明湛力邀付宁到了福州城。

    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比任由天下第一高手到处乱晃的好。

    “付宁武功虽好,能敌十人百人,却难敌千人万人。”对于明湛这种自信过头的行为,阮鸿飞总是忍不住打击明湛几句。

    明湛笑道,“顾岳山不是个蠢人,刘易水来福州城,另有目的,非是为了试探咱们的行踪。再者,先前福州卫城之战,我看福州城的官兵还有几分血性的。”

    阮鸿飞剥开一粒葡萄道,“借你吉言吧。接下来,你就在这里乘凉啦?”

    明湛在竹椅中蹭了几下,将大头伸过去,对阮鸿飞张大嘴。阮鸿飞伺候明湛吃了回葡萄,明湛嚼巴了几下道,“唉,我在想,究竟顾岳山有何难处,要让他冒这样的危险派人南下。这回,顾岳山官职难保啊。”

    阮鸿飞倒没反驳明湛此语。

    卫太后的执政方式与明湛并不相同,明湛有一种冒险家的性格。

    古人常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明湛却是傻大胆儿,他啥都敢干,哪儿都敢去。像这次来福州城,阮鸿飞私下的建议是在扬州城停留,别人信不过,林永裳是可信的。

    扬州城几经梳理,绝对于福州城安全许多。

    结果,明湛执意到福州城来瞧瞧。

    若别的事,阮鸿飞做主即可。

    事关朝政,明湛老有主意的了。

    帝都城。

    卫太后接到顾岳山的辞呈。

    205、更新 ...

    许多事,做的时候,可能觉得没什么。

    甚至,在我们保持着绝对的强势的情形下,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狼吃羊,并非残忍,而是天性。

    殊不知,一念之间,埋下的因,在许多年以后,必然要结出果来。

    如顾岳山,这枚意料之外的苦果,比他想的更加苦涩难咽。

    卫太后仔细的看过顾岳山的奏章。

    六部尚书,顾岳山不比李平舟资格老道,不比欧阳恪年高德韶,更没有徐叁的八面玲珑。不过,顾岳山的尚书之位一直很稳固。

    从天津港布防到永定侯下淮扬、重组淮扬军,再至鞑靼人入关,顾岳山但凡有半分不妥之处,他也干不到现在。

    顾岳山在内阁不显山不露水,明湛对他却极是倚重。

    甚至,私下里,明湛对顾岳山说过,“人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朕却是不信的。朕觉得顾卿襄助于朕,如臂指使,默契天成。只要你我君臣同心,顾卿,朕希望你能跟朕再干二十年。”

    当然,这话里不乏有收买人心的成分在。

    但是,对顾岳山的能力,亦是间接中的一种肯定。

    欧阳恪年老,李平舟亦不年轻,刑部吏部早换了新人。在徐家张狂的时节,明湛甚至想过要换下徐叁,只是碍于徐叁帝师之尊罢了。明湛唯一没有动过换人心思的,就是顾岳山。

    按了按手中的奏章,卫太后宣见顾岳山。

    这位正当壮年的尚书大人衣饰齐整,却面容憔悴,漆黑的发间竟出现点点霜白。往日龙行虎步的沉稳睿智,如今满身都透出浓浓的疲惫来。

    不必卫太后说什么斥责的话,顾岳山二十岁入仕,至今三十年,一朝壮志成空,半条命已去,悔不当初四字竟不能形容顾岳山内心之一二。

    “顾大人若有什么为难之事,可与我直接说。”卫太后温声道,“你为朝廷效力多年,皇帝与我说过,顾大人栋梁之材。皇帝亦盼着,能与顾大人君臣相得,善始善终。”

    顾岳山眼睛微辣,继而一涩,险些落下泪来。

    为人臣子的,能得遇名君,真得看运气了。

    先前凤景乾当政,朝廷日子紧巴,兵部亦无大的动作。如今赶上明湛登基,明湛是无风能起三尺浪的人,这方一年,变动极大。

    文官喜安逸。

    但是,对于武将而言,无战则无功。

    顾岳山不惜气力的协助明湛军事改革,一是尽人臣之责;二是,他也盼着能做出一二功绩,近的说能封妻荫子,远的说亦可流芳千古呢。

    谁晓得,人算不如天算,如今……

    顾岳山听卫太后有问,恭恭敬敬的叩头道,“臣私德有亏,不配居尚书位,请太后娘娘允臣辞官,也算全了臣的脸面。”

    私德有亏。

    这句话就值得思量了,大臣视脸面为性命。其实,在脸面与性命之间,被舍弃的往往是前者。

    毕竟,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

    不过,话说回来,能让一部尚书承认私德有亏,看来,这亏的定不是小事小节。

    不必卫太后追问,顾岳山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倒也不是顾岳山想说,只是他干巴一句“私德有亏”就想辞官,卫太后是绝不能允的。哪怕卫太后允,内阁相辅中,如今徐叁已告病在家。若他再辞官而去,刑部吏部皆是新提拔的尚书,新人,总有几分底气不足。先前老臣中,便只余李平舟与欧阳恪,一个工部一个礼部,在这个帝王久病、太后代政的时刻,再去一兵部尚书,绝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臣二十岁中进士,被朝廷选为翰林庶吉士。”乍提及往事,顾岳山面上一片愧悔,“翰林院三年后,臣被分到御史台为巡街御史,御史没做两个月,老家送来丧信,家母病故。于是,臣辞官回乡,为母发丧守孝。”

    “这一守就是三年。”顾岳山眉心微皱,挤出细碎的纹络来,他顿了一顿,方继续说道,“臣身为人子,本身洁身节欲,一心为母守孝。奈何,臣修身不谨,在守孝期间,臣与家中侍女有了苟且之事。”

    卫太后虽身份高贵,说到底也是女人。

    在一个女人面前说这种事,饶是顾岳山脸皮不薄,亦不禁老脸一红。卫太后却表示理解,不是人人都是圣人,说一套做一套的多了去,在她看来,顾大人实在不必因着守孝期间与侍女行房而羞愧到辞官的地步儿。

    看来,还有下文。卫太后看向顾岳山,果然,顾岳山道,“臣未料到,侍女竟然有了身孕。那时,臣权其轻重,便让人煮了堕胎的汤药给侍女服下。”

    “臣实在枉读了这许多年的圣贤书。”顾岳山悔恨不已,竟至虎目落泪。卫太后静静的看着,她非常清楚,顾岳山哭的绝不是他孝期行房的荒唐不谨,亦非侍女腹中堕掉的骨肉,而是今日今时,他顾岳山不得不夭折的前程。

    顾岳山只是将事大致一说,也并非句句属实。

    譬如,那位小侍女聪颖灵慧,那时他早就有几分意动,原是打算收房的。不料母亲突然病逝,顾岳山一时未顾得上,为母亲守孝时,山居生活多有寂寞,妻子虽贤良端庄,到底少了几分娇俏美丽。

    而小侍女有孕后,第一个知道的绝不是顾岳山,而是他的妻子钱氏。

    一个被堕胎的小侍女,当然不能威胁到一部尚书的地位。

    顾岳山接下来的话,就是卫太后也得感叹一声,因果报应了。

    事实上,小侍女的孩子并没有被堕掉。甚至于,那个孩子平安长大,如今学得文武全才。而那个小侍女,几番辗转后,竟至福安侯府,为福安侯纳为侍妾,深得宠爱,继而为福安侯诞下两子一女。

    数年后,福安侯元配过逝,甚至元配的孩子也早早的夭折了去。福安侯将小侍女扶正请封,就是如今的福安侯夫人。

    造化弄人。

    如今的福安侯夫人给顾岳山下了帖子,道一句,“我为大人育有一子,如今就养在侯府。”

    顾岳山还有何脸面继续再做这个兵部尚书。

    福州城。

    明湛在付宁的引茬下见到了付宁的大弟子——付辛慈。

    付辛慈并非一人前来,而是与福安侯府的世子凤念恩一并来的。待付辛慈与付宁行过大礼,付宁笑道,“大公子也来了?”

    福安侯早为凤念恩请封了长子,凤念恩在付宁面前却没有半分侯府世子的傲气,反对付宁行了半礼,笑道,“我听大哥说舅舅到了,就迫不及待的来看望舅舅。舅舅别怪我不请自到啊。”

    付宁又将付辛慈、凤念恩二人介绍给明湛与阮鸿飞认识。

    第一次见面,彼此都是陌生人,不过是客气寒暄罢了。过一时,付宁便带着付辛慈与凤念恩二人去了小校场指点武功。

    明湛皱眉,“我记得福安侯的填房是姓付来着,原来还是付宁的姐妹。那个付辛慈,是付家人吧?”

    阮鸿飞摇头,“听闻福安侯的这位填房出身不高,付宁与这位付夫人有恩。付夫人在被扶正前,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认了付宁为义兄,就此改了姓氏。付辛慈是付夫人与前夫所生,凤念恩与凤念德是付夫人与福安侯所生,福安侯府还有位姑娘,年方十五,已至待嫁之年。”

    刚刚,明湛还道付家交际太广。乍一听如此劲爆八卦,明湛当即将付家抛在脑后,只遗憾未能亲眼见一见这位福安侯夫人付氏。

    这年头儿,人们对于女子贞洁要求之严,只看那一座座的贞洁牌坊就知道了。

    福安侯夫人虽是填房,不过,能以失贞之身侍奉于福安侯左右,近而为福安侯诞下子女,再谋得正室之位。啧啧,这几乎是一出精彩的小妾奋斗史了。

    关键是,人家前夫的孩子还能正正经经、大大方方的住在福安侯府,与同母异父的福安侯世子兄弟相称。

    不对。

    明湛脑筋飞快,虽然刚刚为福安侯夫人波澜壮阔的奋斗生涯所吸引,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兴致勃勃的问道,“付辛慈姓付,难道福安侯夫人前夫是付家人?”

    阮鸿飞摇一摇扇子,给明湛送去几缕凉风,“我也不大清楚付辛慈的生父是谁。付辛慈虽姓付,其生父却不一定是付家人。”

    见明湛瞪着两只眼睛,阮鸿飞解释道,“付辛慈幼时曾在付家住过几年,直至付氏被扶正后,方将付辛慈接回福安侯府。因付宁对福安侯夫人母子有恩,付辛慈就姓了付。”

    “是啊,付氏经世大族,最看重脸面,若真是他家孩子,也没什么不好认的。”关键是付夫人这种能随便改姓的,怕出身不是一般的低哪。

    在此时,明湛非同一般的直觉发生了作用,他忽然慧至心灵,看向阮鸿飞问,“飞飞,你有没有觉得付辛慈面善哪?”简直太像了,越想越像,眉毛眼睛脸型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阮鸿飞道,“世上容貌相像的人多了去,你……”

    阮鸿飞刚想说叫明湛不要疑神疑鬼,不过,他亦是极聪明的人,瞬时想到什么,问明湛,“你觉得付辛慈像谁?”

    “兵部尚书顾岳山。”明湛道。

    阮鸿飞于朝中多年,脑中飞快的计算一番,曲指叩一叩桌案,叹道,“这就是了。我记得顾岳山是仁宗十二年的进士,若是我推算的不错,付辛慈今年不是二十二、就是二十三了,那时顾岳山应该是在老家为母守孝,若真没猜错,付辛慈是顾岳山孝期所生。”私德有亏,在这个以孝治天下的年代,顾岳山焉能有脸再继续尚书一职呢。

    顾岳山是兵部尚书,他的履历,明湛是极熟的,拧眉道,“我记得顾岳山的正室姓钱来着。”

    看阮鸿飞一眼,明湛道,“这么说来,福安侯夫人先前定非顾岳山的正室。”

    顾岳山算得上是能臣,可,在这桩前情孽缘之下,若是福安侯夫人发作起来,付辛慈就是现摆的如山铁证。顾岳山没吓疯,就是心理素质过硬了。那么,刘易水定是奉顾岳山之命前来见付辛慈的。

    明湛与阮鸿飞道,“得保住顾岳山。”

    话说的容易,若是明湛在帝都,想在舆论面前保住顾岳山尚得需费一番力气。何况,如今福州距帝都千里之遥,明湛也是心有余而力不及,只盼卫太后下手不要太快。

    明湛连忙让阮鸿飞代修书信,命人急送帝都。

    晚上,待付辛慈与凤念恩走后,明湛又跟付宁打听,“付大哥,你先前说的弟子就是付辛慈吧?”

    “是啊,辛慈自幼与我一道习武,他于武道上的资质不比少凉,不过,尚算勤奋。”付宁公允的说一句,又笑道,“这次多亏了杜兄与小胖弟弟,我们师徒三人重聚福州城。”

    明湛顿时想到一个可以规劝付辛慈的人,哈哈一笑,“付大哥不必客气,你是我家老杜的知己,我一见付大哥,就深恨自己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兄长呢。”

    其实做明湛的兄长实在不是件愉快的事,与他血缘最近的堂兄弟们都死光了,如今拢共只剩两个同父异母的兄长,都在战战兢兢的看着明湛的眼色过日子。

    明湛眼中含笑,“付大哥师徒团聚,这是难得的大喜事。要我说,找个日子,请他们过来吃酒。老杜这宅子宽敞的很,付大哥只管随便用,不用顾忌我们。不瞒付大哥,我家老杜与少凉还沾了几分亲戚。”

    这事,付宁还是头一遭听说。

    阮鸿飞握住明湛的手,微微笑道,“家母姓宋。”

    付宁出身世族,对这些关系的反应再迅速不过,既惊且喜道,“原来杜兄是少凉的表亲。”

    阮鸿飞笑一笑,并未否认。

    付宁与阮鸿飞相交,其实对阮鸿飞的底细并不清楚。细细问过,方知道阮鸿飞竟是自家弟子的表叔,付宁随即道,“少凉约摸不知道杜兄来了福州城呢。”

    阮鸿飞笑道,“原本太后托我回国为陛下网罗神医,少凉是御前侍卫,若得知我行踪,是上报还是不报呢?倒叫他为难了。”

    付宁笑,“也是。”

    不过,他亦有几分不解,遂问道,“杜兄,我听闻皇帝陛下与杜兄交好,平日里居同寝,食同席。如今陛下病重,杜兄并不是冷情之人哪。”怎么还偷偷摸摸的在外头乱晃呢。

    付宁早年成名,其性豁达,并不似世家之人,否则也说不出“冷情”二字来。政治上,哪里奢侈的讲得起情分呢。

    阮鸿飞做戏是做惯了的,当下面露微愁,蹙眉浅浅一叹,“付兄有所不知,皇帝陛下的病另有隐情,我侥幸得知一二,为避嫌疑,方躲出宫来。”

    付宁听到这话,便不再多问,只是拈起桌上酒盏咂摸了一口美酒,叹道,“我并不懂这些事,不过,我觉得皇帝陛下治理天下很不错。”

    明湛听到一代大侠夸赞自己,当下喜上眉梢,咧嘴笑道,“皇帝陛下非但治理天下不错,为人也是极好的。”

    “哦?”付宁豁达,却并不傻,顿时心下生疑,问道,“看来小胖弟弟与皇帝陛下挺熟啊。”听小胖子这口气,莫不是小胖子来历不凡?

    “这都是托我家老杜的福了。”明湛嘻笑。

    付宁一愣,随即笑道,“也是了。”遂将对明湛的疑心去了七七八八。

    明湛温声道,“不知为何,我看辛慈,总觉得面善,倒让人不由心生出好感来。”

    “这是小胖弟弟与辛慈的缘份了。”

    “是啊。”明湛笑,“少凉曾帮过我的大忙,接着我又先后与付大哥和辛慈相识,咱们这岂不是前世注定的缘份么?为了咱们这了不得的缘份,今晚不醉不休。”

    见到明湛时,薛少凉总觉得眼熟。

    不过,阮鸿飞技术高妙,薛少凉仔细打量,也未从明湛脸上看出破绽来。

    付宁热络的与薛少凉介绍阮鸿飞,“杜兄母家姓宋,少凉,算起来,你还得叫杜兄一声表叔呢。”

    薛少凉貌美话少,寡言冷漠,一副不大好相处的模样。其实啥事心底都明白,他从没听说家里有姓杜的表叔。薛少凉试探的问,“可是江西杜表叔。”

    阮鸿飞看薛少凉一眼,未说话。倒是明湛指了指下首的椅子,熟稔的道一声,“少凉,坐。”

    听到这句话,这个声音,饶是薛少凉素来镇定、面无表情惯了的,此刻也禁不住面露惊容,一时不能置信。明湛笑了笑,“我与老杜到了福州,想着顺道,就来瞧瞧你。”原本阮鸿飞拒绝与薛少凉相见,明湛倒无此顾虑,与付宁安排好了这认亲一节。

    此时,薛少凉算是明白这位杜表叔是谁了。

    薛少凉对着阮鸿飞行一礼,唤了声,“表叔。”便坐下了。不管怎么说,杜若国主想做他表叔,是他占了便宜。

    阮鸿飞命摇光捧上见面礼。

    薛少凉谢领,付宁笑道,“如今既认了亲,少凉,以后你要多来给杜兄请安。”

    薛少凉一时还没弄白原该躺在帝都生死不知的皇帝陛下,怎么神通广大、活蹦乱跳的到了福州城?当下还要应对自己的粗线条儿师傅,应道,“是,师傅的话,我记得了。”很明显付宁并不晓得明湛的身份。

    明湛表露身份一见薛少凉,自然是有事吩咐。

    206、更新 ...

    薛少凉是个没有好奇心的人。

    与满身八卦细胞的明湛相比,薛少凉的性情沉闷而冷漠。

    若是别人提此要求,薛少凉睬都不会睬他一眼。不过,让人郁闷的是,偏偏提此要求的人使得薛少凉拒绝不得。

    薛少凉身为御前侍卫,已入官场。

    他还是皇帝的心腹。

    心腹这个词很特别。

    尽管明湛从未对薛少凉干过啥收买人心的事,可是,薛少凉明白,帝王不惜装病,南下福州,这已是朝廷不得了的机密。

    在这种情形下,皇帝陛下向他显示出身份,吩咐他去做某件事。本身,对薛少凉,皇帝陛下已给予了超出常态的信任。

    故此,薛少凉不能拒绝。

    薛少凉与付辛慈比试了一场,刀光剑影,拳脚相搏,足足大半个时辰,薛少凉小胜。师兄弟二人于凉亭中把臂相谈。

    甭看付辛慈父不详,他本身却并没有半分因私生子而滋生出的阴暗自鄙的心思。相反,付辛慈明朗豁达,朋友极多。

    这一切都得归功于他的母亲付缨络。

    当年付缨络很不是时候的有了身孕,顾夫人钱氏原就忌惮家中美貌侍女,而付缨络算是其中翘楚,生就美貌伶俐,男人自然喜欢。不过,这幅相貌落在钱氏的眼里,就是怎么看怎么讨嫌了。

    付缨络的聪明并不只表现在她对男人的吸引力上,在钱氏夫人要她堕胎时,她瞒天过海的保下孩子,逃出山居。然后,她运气不错的遇到了付大侠。

    更神奇的是,付大侠竟然愿意为她抚养付辛慈。

    付大侠并不是那种想像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自己搭人搭力并免费赠送人家真金白银的白痴男人。

    不过,遇到付缨络,付大侠还真就当了回白痴。其间,就可见付缨络的手腕儿了。

    如果让明湛对这个女人做一个总结的话,那就是:这女人的本事,足以能让狐狸精自卑到死。

    于是,付辛慈跟着付大侠,完全没有父不详的阴影,从而成长为一个正直开阔的男人。

    由此可知,母亲在我们的生命中往往扮演着比父亲更为重要的角色。

    薛少凉倒了盏茶递给付辛慈,付辛慈慢慢饮了,抬头见薛少凉薄唇紧抿,不禁一笑,问道,“少凉,你有心事。”这年头儿,师兄弟就是极亲近的关系了。付辛慈少年时出去游历,曾到薛家到访,后来还带着少年时的薛少凉一并出游。故此,师兄弟感情极是不错。

    薛少凉一个动作,付辛慈就能猜到他有心事。这故然有两人相熟的原因,不过,付辛慈心思细密,可见一斑。

    “有人托我,向你说情。”薛少凉为人直接,不喜欢拐弯抹角。

    付辛慈微微一笑,向后靠在椅中,俊拔的身姿透出慵懒的意味,“是顾岳山的事?”

    “对。”

    “你见过刘易水了?”付辛慈挑眉问。据他所知,小师弟与刘易水啥的,根本不认识么。再者,依薛少凉的性情,刘易水竟能请动薛少凉来说项,付辛慈真有几分佩服刘师爷了。

    薛少凉没回答付辛慈的问题,只管说道,“顾岳山是一部尚书,你要是想以私德有亏的名头儿把他弄下台,也得考虑一下自己母亲的处境吧。付夫人有诰命在身,她现在姓付,有身份有地位有家庭。若是先前的事情暴出来,顾岳山丢了官位,付夫人莫非能得到什么好处不成?”

    “那时,全帝都的人都将知道付夫人的出身是何等的卑微。哪怕如今付夫人已是正一品的诰命夫人,这种卑微依旧是别人嘲笑打击福安侯府的最好的把柄。”薛少凉面无表情道,“还有你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是要议亲的年纪了。此事若事发,那么略挑剔的家庭都不会让女儿嫁过来伺候出身低微的婆婆。娶妻还好说,男人怎么着都能过。念雨是要嫁人的,你是他的兄长,总不会希望她因为你的原因嫁不到如意郎君吧?”

    付辛慈笑容变淡,直至消失,声音中带了一丝惆怅,“少凉,这是别人托你对我说的话吗?”

    薛少凉看向付辛慈,付辛慈遥望园中繁茂的花木,空气中淡淡的草木清香,夕阳已是如血,映的付辛慈半边脸微红。付辛慈道,“若是一味畏惧别人的眼光与议论,我早就不存在于这个世上。”

    薛少凉道,“师兄,如你出身的人,世上有多少。我们大多数人,都要依从于世俗度过一生。”

    这话并不好听,付辛慈微讶,并不恼怒,反勾唇笑道,“弱小的人,只能依从于世俗。强大的人,终将改变世俗。”

    薛少凉再道,“那师兄觉得你强大到可以改变世俗了吗?”

    听到这句话,付辛慈明朗自信的五官顿时垮了下来,摊开手,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态,“当然没有。所以,我听从你的劝告。”

    薛少凉松口气,付辛慈道,“我想见见托你来说项的人。”

    “你不是已经见过刘易水了吗?”薛少凉道。他并不希望暴露明湛与阮鸿飞的身份。

    付辛慈哈哈一笑,“少凉,你要对我说谎么?”他怎么都不信刘易水有请动薛少凉的本事,不然,刘易水早就该用了步儿棋了,而不是踟蹰到现在。

    “随你怎么想。”薛少凉起身告辞。

    付辛慈握住薛少凉的手,道,“别人九假一真,你是九真一假,我都分不出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了。我给你面子,你陪我喝两杯赔罪。”

    “我不过是传话儿,听不听全在你,哪里有罪?”

    付辛慈硬将人留下,随口道,“你冒犯了我高傲的自尊心。”

    薛少凉懒得与付师兄较量口舌,只得留下喝酒。

    什么叫柳暗花明,什么叫峰回路转。

    刘易水算是明白了,原本付辛慈的态度多么的强硬啊。

    甭看顾岳山与付辛慈是血亲,刘易水拿出极大的诚意,希望能对付辛慈补偿一二,付辛慈只管叫刘易水去死。

    这忽然之间,刘易水接到消息,付辛慈决定暂时不追究了。

    简直是天上掉下馅饼来!

    这等好事,刘易水想都不敢想。付辛慈道,“我每天要去当差,不能离开福州城。就请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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