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女士有些为难了,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这么多年不来看二舅和舅娘,一出事了,就想到他们,实在是说不过去。还好方宇站出来,把事情大概地讲了一遍。老太太听得瞠目结舌,听到后面老陈夫妇自尽,眼泪哗啦哗啦地就下来了。陈女士赶紧从包里掏出纸巾,替舅娘擦眼泪,看着她哭,自己情绪一下子也没把持住,跟着一块嚎啕大哭起来。
“苦命哟!翠莲啊!真是苦命哟!”
老太太抹着眼泪,扯着嗓门叫屈道。翠莲就是陈女士的母亲,当年中专毕业后,被分配到了市纺织厂工作。
“燕子哇!这事也过去了这么多年,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唉,这都是命,都是命啊!”
陈女士拉着老太太的手,泪眼汪汪地道:
“舅娘,我现在想通了,不管怎么样,我也得好好活下去,就算是为了小宝,我也不能想不开……”
“就是!”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背,苦着脸安慰道,“你现在也是当妈的人了,知道当妈不容易吧?”
陈女士趁机说道:
“我这次来,就是想把当年那件事处理干净,你说我妈也真是的,干嘛在房子里弄那个东西,她心里有怨气我也理解,可是……可是那个东西,也是骗人的呀!”
不料老太太听到“骗人”二字,脸色就有点难看了起来,她捏住外甥女的手,收敛了表情,严肃地道:
“燕子啊,不是舅娘封建迷信,是你从小在城里长大,不懂这里面的道道,那个东西呀,它不是骗人的,它……”
老太太说到这,眼珠子都鼓了起来,好像提到那个东西,就犯了忌讳似的,不敢再讲下去。
陈女士有些急了,忙追问:
“它怎么了?舅娘,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呀?那个东西,不是封建迷信又是什么,它真能把人活活咒死?”
“嘘!”
老太太听到这个“咒”字,表情突然变得异常严肃,把手指竖着贴着嘴唇,用力“嘘”了一声,又战战兢兢地朝四周扫视了一眼,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盯着他们似的。
“可不兴乱说!”
老太太厉声呵斥一句,连忙跳起来,走到客厅中央的神龛前,双手合十,对着那个怪模怪样的神像拜了几拜,嘴里神神叨叨地念道:
“后辈们不懂事,冒犯了天师,还请天师恕罪!请天师恕罪呀!”
这场面说不上来的怪异,陈女士也是多年没有登门,对二舅家的具体情况不太清楚,更不晓得他们家供奉着的这位,是哪门子的天师。
老太太拜了一会,这才转过身来,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串黑色珠子,攥在手里不停地捻动着,口中念念有词:
“……你们呀!来得真不是时候,你二舅老家那边,这几天正好在搞祭祀,一年一次,你二舅每年都不敢缺席,这是传统……”
方宇看老太太越扯越远,冷不丁提醒她:
“奶奶,我们只想找到当年那个跛脚师傅,然后把这件事问清楚,解了这个心结……不知道您认不认识……”
“你说阿久啊!”
老太太突然蹦出个名字来,“是老家那边村子的祭师,他家祖传就是做这个,阿久他,他跟燕子妈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感情很好,怕是因为这个关系,才帮她的……”
老太太压低声音说道,好像四周有人在偷听似的,显得非常小心谨慎的样子。
“阿久?”
燕子满脸疑惑,“以前从来没听我妈提起过这个名字……”
“我也是听你二舅讲得嘛!”
老太太咽了下口水道,“你妈她读书在行!考上中专就出去了,阿久喜欢你妈,但是你妈不喜欢他……后来,阿久就没有结婚,打了一辈子光棍,你二舅说,他老头子就是为这个活活让他给气死了的!”
“具体你妈当年怎么找上阿久的,这个事我和你二舅都蒙在鼓里,听都没听说过!不过那些人是该死!把你们家害得这么惨,他们都是罪有应得!只是可怜你这么多年,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说到燕子的身世,老太太又抹起了眼泪。
陈女士听说这个事情,对那个阿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很想去见一见他,就问老太太,他人在村子里吗。
“肯定在的嘛!这几天搞祭祀,就是他主持的嘛!每年都是他在操办,估计等他死了,这一门子就断了……唉,造孽啊……”
老太太有些感伤地道。
从老太太家出来,陈女士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等到上了车以后,她突然看了方宇一眼,说道:
“你也想去那个村子看看对吧?”
方宇没有作声,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算作应答。
陈女士挤出一丝苦笑,道:
“我二舅电话打不通,听我舅娘说,那边因为实在太偏僻,住得人又少,到现在还没通电啊,手机导航上也搜不到这个村子,不过我小时候去过几次,大概还记得点路……”
方宇按照陈燕地指点,先把汽车开出镇子,然后进入一条盘山公路,爬了半个多小时才抵达山顶,再往前开没多久,陈燕突然打开窗户,指着前面一棵巨大的银杏树道:
“就是那里!沿着右边转进去……”
方宇把车开到银杏树下,果然看到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藏在草丛里,非常的狭窄,要是对面有车过来,根本无法会车。
方宇却没有丝毫迟疑,方向盘一打,就转了进去。
车子开在这条路上,非常地颠簸,途中陈燕三番五次打开窗户,冲着外面干呕,晕车晕得厉害。
不过还好,1个小时以后,这条土路就到了尽头,在他们眼前,出现了一片茂密的松林,绿油油的,山风一吹,松涛刷刷作响。
陈燕指着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道:
“还得走2个多小时的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