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娴早有防备,林中怕火攻,然而这个冬日里,是难着火的。除非袁尚也有火油等物。然而吕娴早已经摸清楚,袁尚急行军是来不及带这么多辎重的,就算有,也没几车,都用了生火取暖用了,哪里还能用来火攻?!
他出冀州出的急,又是急行军,自然是能简行便简行,是不可能准备周全的。
因此便分开扎营于林中,并且是设立了十六个营地,分为多角,若不攻入大营还好,若攻入,立即便成为了营中腹心之地,想出去,也不可能!
十六连营多设弓箭手,就在等着袁尚进来呢。
袁尚到了草草设立的营地栅栏前,却没有贸然发布进攻的命令,反而止住不行,只骂道:“……藏头露尾的鼠辈!为何不敢露面?!鬼鬼崇崇的躲在我身后,是欲何为?!冀州袁尚在此,还不出来相见?!”
袁尚亲自来骂阵,是吕娴没有料到的。
听到营前叫骂,吕娴都听乐了,这山林之间极寂,不像春日鸟鸣声声很吵,现在哪怕离的远,她也听的一清二楚。
这骂声,随着风吹来的林涛之声,混合在一起,还真是浑厚。
“袁尚急了!”吕娴不禁乐了,道:“我且去会他一会!”
“女公子!”左右诸将道:“女公子此时不宜露面!”
“无妨!”吕娴道:“他迟早都是要知道的。就算不知,曹军也会想方设法的告知于他。既是如此,见一面也无妨!看一看这深厚袁绍宠溺的儿子,长相是有多偏人爱。”
众将止之不住,便只能随护左右,随着吕娴骑着马来到了栅栏前。
徐州兵马人人精神振奋,敬意之中带着一点紧张,戒备的盯着袁兵,仿佛随时能扑上来就杀!
袁尚明显的感觉到人一来后,徐州兵的气势都变了,变得更有杀气了。
他看向马上小小的个子,劲瘦的人,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只有一双清俊的眼神,雌雄莫辩的戏谑的看向自己。而左右的人都以此人为尊,护的很紧张。
他眉头一皱。
这人……
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不禁一跳!
袁尚马上牢牢的盯紧了吕娴。就是这样的一个小个子,却很难从人群中忽略她。如果她就是吕娴,这就能解释了,为何人群都拥护她。又为何她能领袖人群。
她一看就是天生的领导者,那双眼睛与气度,还有从容不迫,有令人服从的力量。
难以言喻的感觉。
不止是袁尚震惊,就连他身边的诸将以及谋士等人也都是如此,惊愕的看着信步由缰而来的吕娴,心砰砰直跳。
这个人……他们也猜到了一种不可能的可能!如果真是她。一切就能通了。
说实话,在之前,他们设想过任何一种可能。就是没想到她会是这样子的。
女子引领力量,这在袁氏阵营中是无法想象的事情。所以他们想象到的别扭与眼前的事实,差了十万八千里。
“显甫,”吕娴也直直的看着袁尚,笑道:“袁氏三公子的风华,果真不凡!卓而不群也!既使未曾身着华服,也是如此的俊美无俦,难怪独得袁冀州的偏爱!”
她这声一出,左右都忍俊不禁。
本来是赞美人的话,可是从女公子的口中说出来,就是有一种莫名的味道。像极了调侃。当然,对于亲近的人来说,这种是调侃,对于不熟的人,就是嘲讽,而对于仇人,这一种,就是结仇!
袁尚一听,已是勃然大怒,咬牙切齿道:“吕娴!”
吕娴笑道:“正是在下!不知袁三公子有何指教!”
这吕娴一看就是个不正经的样子,一开口就能恶心到人,在冀州,只有那种家里家教不好的世家,才会出这种混帐,这样的人,一辈子也没什么出息,只是啃老一生的德性。袁尚从小礼教森严,教导出来的,哪里看得上吕娴这种性格?!这一开口已然令他十分厌恶,不由的心里已有了巨大的偏见,冷笑道:“三姓家奴果然家教不严,无儿由女来代行父权便罢了,只是从白身到诸侯位上,家里师父也请不起吗?!怎么不好好请个师父好好教一教女儿最基本的礼仪,便是不教女经,也该学些最基本的相遇之道!如此外出与人相遇,让人笑掉大牙……”
咦?!
吕娴大为惊奇,听完也不怒,竟是啧了一声,看着袁尚。
左右诸将却是不高兴了,道:“这厮不过仗着袁绍的威势,竟向女公子显摆起家教来!两军对阵,用得着家教吗?!”说罢都要请战,竟要去与袁尚一战。
还有一战气不过,道:“……长相倒是好看!也不知是否是绣花枕头,他既嫌女公子粗俗,不若末将请去擒来与他请教些道理!”
“稍安!”吕娴却是大度的笑了笑,对袁尚道:“袁三公子出身礼义世家,自然礼法不缺,我父出身行伍之间,在雅俗之中,但却也谈不上粗鄙。辱人不辱人父,袁三公子这般说辞,岂非过耶?!”
袁尚冷笑道:“引人齿笑的刁钻说辞,今日尚倒是见识到了,有其父必有其女。吕布如此,其女更盖如是!”
吕娴觉得袁尚这波人身攻击,实在是没有理智,可能是气过了头,她摸了摸下巴,也许夸他好看才被其父所喜,一直是他忌讳的事?!所以才恼羞成怒?!
一想到这,不由的乐了。
这人的性格,就是板板正正,规规矩矩教出来的。与她还真不同。若是她,哪怕别人对她说,是因为她够谄媚,才让吕布让其女带兵,她肯定能笑嘻嘻的应和,还能嘲笑别人未必有这个本事,她就是得吕布的喜欢,咋地?!
可能她说出来就不算是好话?!
但是她若是不反唇相讥,就不是她了。哪怕说的是人的心病,或是有刻薄的嫌疑!反正不是有交情的盟友,得罪了完全无妨!
吕娴笑道:“袁公子本是意气风发的袁公之子,不料来了兖州竟也弃了尊贵的华盖,反而只以普通将士服装示人,何故!?”
袁尚冷笑道:“你不也是如此吗?!藏头露尾,心怀不轨!”
“我行简装,是为了隐藏不假。然袁三公子行简装,是为了逃命去也!”吕娴哈哈大笑,挥鞭一指,道:“我必叫袁三公子为吾阶下之囚!”
袁军上下闻言大怒,咬牙道:“大言不惭的女流之辈,也敢口出豪言!”
袁尚被戳中心事,气恼的几乎失了理智,正要下令攻杀。却不料身边心腹谋士放声道:“……闻女公子极高义,莫非弃那赵云为棋子而不顾耶?!赵云被我营所擒,是生是死,全看女公子是何尊意。袁氏与吕氏非故仇也,更非世仇也,女公子却追入兖州而随我军之后,究竟是何意?!不管女公子与曹操有何图谋,女公子若非要战,我军立提赵云之首级来见于军前,以壮我军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