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太阳还没有出来。
所有的人都起来了,都静静的坐着或站着,呆在各自的草棚,也有到对面墙角出恭的,除了那哥俩。衙役又提来一桶稀饭,还是一人一勺,勺还是昨天那个勺,碗还是昨天那个碗。
在这些人吃饭的档口,来了一些衙役,摆下三个几案和矮塌,在左右的两个几案上摆上竹简和毛笔,在中间的几案上,摆开通缉令的告示,退了出去,又进来俩个书吏,分别跪坐在左右的俩个几案边,最后进来的人是县尉,后面跟着俩人。县尉在中间的几案后面,坐直了身子。
一阵繁琐、枯燥、无味的甄别后,最后,剩下五人,很不幸,刘据就是这五人之一,当然不包括俩孩子。并不是我们的太子有什么破绽被发现,感觉,仅仅是感觉,感觉这个乞丐不一般而已,这种感觉让在场的三位文职和两位武职,没一个敢表态,将他剔除嫌疑人的队伍。
令刘据太子惊讶的是,那位被放走,又被抓回来的书生,仔细看,还真有点像太子本尊了:面色白皙,浓眉细眼,短须。身高也差不多。
事到如今,那四位终于崩溃了,开始大哭大闹了起来,包括那位一直冷淡高傲的书生。倒是真正的太子父子仨,都异常的冷静,冷静的异常。这很出乎在场的五位大人的意料,那个小不点太小,那个稍大一点的,一看就是傻子,他们俩不懂事可以理解,为啥那个大人也如此镇静?他不怕,还是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到这个地步,就是错杀了,也没地方喊冤。
当然,他们是没有权力杀太子的,假太子也不行。他们连严刑逼供的胆量都没有,开玩笑,如果这里真有太子他老人家,我们给打坏了,打伤了,打残废了,尤其是给打杀了,能有我们好下场?我们能做的就是把太子他老人家全须全尾的给皇帝老爷子送回去,皇帝老爷子你是打是骂,是清蒸还是红烧,你老人家自己看着办,我们可不敢参合。
太子啊太子,你跑哪不好,干嘛偏偏跑我们湖县啊,我们这穷山恶水的,哪容得下你这尊大神啊。前两天,张富昌弄回的两具尸体,县令还在惊魂未定呢,万一你老死在我们湖县,谁知道是福是祸。封侯?糊弄傻子去吧。哪个当爹的会奖励打死自己儿子的人?这个钱,有命挣,没命花!
“别吵了,也别闹了!是不是叛逆贼首,你们自己清楚。我们能做的,就是送你们回长安,让见过前太子的人来分辨。现在,你说你是前太子,我们不会信;你说你不是前太子,我们也不会信。如果你不是逆首前太子,你们就无需担心。明日,一起押解回长安”县尉,一甩衣袖,走了。
当天,五人被关进县衙的大牢。昨天没进大牢,不是他们幸运,而是人数太多,一个小小的县衙牢房可装不下几十人。现在好了,剩下五人,一起塞进一间牢房,至于是不是有点挤,就不是老爷们考虑的事情了。
又过了一天,五个解差,一人扛着一根水火棍,腰挎朴刀,带着一堆的竹简,绢布书写的文书,押解十余人,这十多人,包括前几天甄选出来的人,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出发了。再也没有人哭天喊地的了,不是想明白了,就是被说服了,反正,都安安静静的,十分的配合和驯服。有几个愣头青还嚷嚷着,被错认了,才好,可以享受太子的待遇,风光大葬。
刘据也是安安静静,表面上,没有丝毫的不安和急躁,这几天的经历,超出他当储君三十多年的综合,性格和韧性已经磨炼得比较成熟了。现在回想起来,以一个太子、储君的身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超然身份,被一个小小的江充折磨的欲仙欲死,真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小三说的对,连一个小小的家奴都驾驭不住,如何驾驭大汉的万里江山。我都快不惑之年,见识居然比不上一个小小的垂髫童儿,我真是白活了。
看看身边的俩儿子,宝儿的情绪好多了,就是一直不言不语,不过这样也好,也不用再往他嘴里塞草根、树枝了。小三也不言不语,神情却像一个成年人,一路走来,从没听他说声累,精神也很好,没有疲累的样子,难道真的他就与众不同吗?天选之子,到底有什么使命,他真的会是我们眼中的神吗?回到长安,我到底能不能被指认出来呢?俩孩子一直在宫中长大,外人,甚至外臣见到的都不多,被认出的可能性不大。小三还好说,他姑姑不是说他有保命的武器吗,他姑姑应该不会撒谎。宝儿,可怜的宝儿,愿天可怜见,让他平安的生活下去吧,就这么傻吃、傻喝的,没有烦恼的活着,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