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都不是外人,你这是何必呐。”老大起身走过来,拉住王晟,回到沙发前,双手拍在他肩上说:“家无常礼,你给我坐下吧。”
王晟重重地坐在沙发上,愣愣地看着老大,这是什么套路呀?
老大给王晟倒了一盏茶,双手端起,送到他面前说:“明前龙井,尝尝味道怎样。”
王晟轻易不喝茶,喝了茶便会失眠。今天他破了一个例,接过茶盏,一仰脖灌进嘴里,还吧嗒吧嗒嘴说:“真苦。”
“没你这么喝茶的。”老大犹如多年的知己,见面后言辞缺乏新意,只能就事论事,跟王晟品茶论道。他说:“茶是用来品的。”
老大端起茶盏,送到鼻下,深深吸了一下,然后将茶盏送到唇边,轻轻抹上一口,微微发出“叭”地一声说:“这股清香味儿,一下子就贯穿全身了。”
见王晟愣愣地看着他,老大放下茶盏说:“真是后生可畏呀。”
老大伸出右手,王晟条件发射,机械般伸出右手。老大握住王晟的手,另一只手还在王晟的手上拍了拍说:“从你来那天,我就看出你不是个一般人。”
王晟木木的送上一丝笑容,他不知道老大这番表示,是否有戏剧反转的成份在里面。
“真是前途无量啊。”老大用力握了一下王晟的手说:“恭喜你了。”
王晟的思维,仍停留在那未知的恐慌中,一把老大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被他视为一种铺垫,一种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前期预热。
听到恭喜二字,王晟主动甩开老大的手说:“这有什么呀。”
必须在这里加一个批注:
王晟说这句话时,思想意识仍停留在即将锒铛入狱的恐惧中,如果按这个思路发展下去,他接下来要说的肯定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好在王晟年轻,头脑反应敏捷,在话既出口的一瞬间,大脑皮层“酥”地一下,做出了反应,他直勾勾说:“您的意思是……”
“你这家伙,真人不露相啊。”老大的拳头,轻轻怼在王晟的肩膀上,仿佛对多年的老朋友,发出一计调侃,从而加深彼此的感情。
王晟走出老大的办公室,脑袋仍木木的。
老大预言王晟这次的工作变动,是他步步登高的前奏,相信不远的将来,他便是一颗闪烁的新星。
狗屁!
王晟发自内心的,把老大的祝福,当成了虚情假意。
他心情异常烦闷。
说什么工作需要,分明是先把他调离原岗位,然后对他立案调查,那些被双G的,基本都是这个过程。
王晟认定自己被贾正道害惨了。
他回到办公室,收拾完自己的东西,没跟任何人打声招呼,便灰溜溜地走出银监局,坐进汽车里,一颗忐忑的心,感叹随时可能到来的厄运。
应该给贾政道打个电话,跟他说明情况。告诉他,我的一切都将毁于一旦,我不会再为你承担什么责任,面对即将到来的审查、罪责,我只能实话实说,你好自为之吧。
这次王晟没有犹豫,他果断地拨通了贾政道的手机,要先把丑话说在前面。
你可以不再管我的死活了,但是,我也不会傻到,临死也抓不着一棵救命稻草了。
电话拨通了,铃声响了十几秒。贾政道没像林薇那样,拒不接听电话,耗尽王晟的耐心,然后电话关机。
贾政道拒接了王晟的电话。
手机里传来语音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王晟愤然摔掉手机,脱口大骂:“真他妈不是东西!”
贾正道太不仗义了,王晟要为他栽跟头了,他竟然拒接电话。
王晟的心在流血,他那本不坚强的意志力,给自己找寻了一方天地。
不为解脱,也不是为了逃避,他只想以自己的微薄之力,向社会发出无声的抗议:你能让我当替罪羊,我就能一声大喊——去你M的!
贾正道主动断绝了与王晟的联系,连林薇的电话也处于关机状态,这肯定是贾正道一手安排的。
此时的王晟,真想跑到山顶上,面对苍天白云,把心中所有的愤懑,通通宣泄出去。
他知道,即使喊破了嗓子,喊断了声带,也无法回避即将到来的厄运。
王晟得意的时候忘乎所以,把林薇当成精神和肉体的寄托,整日里声色犬马不亦乐乎,即将大难临头时,他想到了家。
人只有在危难到来之时,才能清楚地意识到,家才是他避风的港湾,哪怕只有片刻的风平浪静,也足以让人永生难忘家的温馨。
王晟回到大山深处的家里,向母亲述说了自己的遭遇,以及对即将到来的,那未知的恐慌。
郊区街道办事处!
索伊听说王晟被跨行业调离,她一脸的不解,见王晟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用王晟再说什么,她知道大事不好了。
王晟掏出金鼎大厦的房间钥匙,交给索伊说:“假如有一天,您突然听到什么坏消息……”
“胡说!”索伊从未有过的尖声利嗓,伴随着滚滚滑落的泪水,做出了信誓旦旦的承诺。“晟儿,你放心,有妈爸在,谁也不能把你怎样。”
王晟一计苦笑,把接下来要说的话,都留在了肚子里。
脚上的泡是他自己走出来的,一切还得由他一个人来扛。
善于在屋外偷听的王任维,突然推门进来说:“晟儿,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还没等王晟回答,索伊一声怒吼:“你除了会溜门缝,听下巴磕,还有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