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睡不着，出来坐坐。”老人嘴里含着一杆烟袋，吸了一口，缓缓的叹了口气。
“夜里寒气重，也不知道多加件衣服。”男子的眼中满是关切。“要是妈醒了，肯定又要唠叨你。”
老人朝着屋里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
“我是等你妈睡着了才出来的。”
说完，他继续看着村口的那条路，浑浊的目光中带着些期盼。
“你还记得这里吗，王强？”听完老人和儿子的对话，余凉问向被她扔在院子里的石三。
石三看着眼前熟悉的地方，沉默不语。
怎么不认识，这是他从小长到大的家。
眼前的父亲苍老了许多，脸上的老年斑已经遮不住了。
大哥也比他想象中的要老，显然生活过得并不如意。
余凉听到了王强心里的所想，继续开口：“你知道你的哥哥为什么过得这么拮据，又为什么明明三十几岁的年纪，看起来如同四十岁吗？”
王强依旧没有开口，无声的望向余凉。
“你离开的这些年，他们一刻也没有放弃寻找你。只要钱攒够了，他就出去找你，等钱用完了，再回来赚，如此循环往复，才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不可能，他们巴不得没有我这个儿子。”王强显然不相信余凉的话。“当初，就是他们逼走我的。”
余凉摇摇头，也不与他争辩，将目光又放在老人和儿子身上。
那边沉默了许久的老人再次叹了口气。
“你说，小二啥时候才能回来呀。
是不是我真的错了，当初就不该凶他。”
不等身旁的男子说些什么，老人又开始絮叨。
“可是，他性子倔，又不听话，我要是不严厉一些，他以后走了弯路该怎么办？
小二呀，总以为我偏心你，可哪一次，有了好吃的，不是他第一个先吃。
你从小就老实，什么都要让着小二，被小二欺负了也不说，我对你管的才松一些，怎么在小二眼里，就成了偏心。”
老人似乎始终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深深的吸了一口烟袋，被呛得直咳嗽。
男子连忙拍了拍老人的后背，帮他顺气。
“小二就是一时想不开，等他想明白了，就一定会回来的。
我这几个月又攒了点钱，周围的几个城市已经找过来，等我去远一点的地方找找。”
“难为你了。”老人拍了拍男子的手背。“这些年为了找小二，也没攒下什么钱，邻村那小姑娘也等了你这么久，凑不齐彩礼，人家家里不同意姑娘嫁过来。”
“我会找机会和她说清楚，让她不要等我了。”男人声音有些咽哽，艰难的决断道。“是我辜负了她，可是小二他是我弟弟，不能不找。”
“那是个好姑娘啊，好几个小伙子都想娶她回去，可她铁了心等你。”老人将手中的烟袋放在地上敲了敲，又看了看村口的路，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要不——你就不要去找小二了吧。”
男子面上一惊，似乎是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老人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咽下了涌上来的哽咽。
“我已经对不起小二了，不能再对不起你，这些年来，你为了小二牺牲了这么多，我不能再这么自私了。”
“爸，我没感觉牺牲什么。”男人坐在地上，看着天上的星空。“小二他是我弟弟，我找他，是应该的。”
王强听着两人的话，脸上由不可置信，渐渐布满了悔恨。
“爸和哥竟然为了我……”
他跪在两人面前，一遍又一遍的磕着头。
“不仅如此。”余凉带着他来到屋内。“你看看你的母亲，这些年来你一直是她的心病，每天晚上，她都需要吃药才能睡下去。”
床上的老人即便在梦中也不安稳，她的怀中抱着小儿子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
余凉提着王强的后衣领，拎着他到门外。
“你应该清楚，自己已经死了，我可以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与他们告别。
你身上原本存在的东西会一直存在，有什么要交给他们的，可以直接给。
去还是不去，要看你自己的决定。”
王强看着自己凝实的身体，又看了看眼前的木门。
最终，缓缓的抬起手。
正在聊天的老人和男子有些疑惑，大晚上的怎么会有人敲门。
“谁呀？”男子按下刚要起身的老人。
“我去看看。”
随即，向着大门走过去。
门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王强紧张的握起拳头，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木门被缓缓打开。
“哥，我回来了。”
酝酿了许久的话，在男人打开门的一刹那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