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过遗憾和愧疚,甚至觉得自己的存在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但死亡,不仅仅是否定自己,也是在否定爱着自己的人的付出与期待。
在兰净珩看来,她也是在亲人的期许下长大的,带着对未来的展望与热爱。
也正因为有很多人都在默默的爱着她,自己才有与她相识的机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她认识到自己对别人的价值,不仅仅是望尘莫及的权力与财富,还有血缘带来的羁绊与幸福。
兰净珩一点点的靠近她,手指拽紧衣袖,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轻声道:“迟清野,我比流言蜚语更早认识你。”
她微微抬眸,红肿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暗淡得仿佛世界末日。
溢出眼眶的泪水就像是此间的最后一场大雨,之后该景便要绝迹。
兰净珩温柔的双眸如乌云散去的第一缕光,悲悯而宽容,“你不需要做一个绝对正确的人,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我会向你证明,你存在的意义。”
人生在世,许多过错都不必耿耿于怀,想得太深往往困顿终身。
说完,他将迟清野抱上床,并为她盖好被子,莞尔道:“快乐或许很肤浅,但我希望你能拥有它。”
长长的羽睫上挂着繁重的泪珠,眼前氤氲了一片雾气,显得刚刚宣泄完情绪的她楚楚可怜。
由于体力不支带来的疲惫,使困意再次席卷而来,恍惚间听见兰净珩说了句什么“鱼粥”,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醒来,是感觉有人在自己的唇间涂抹着什么液体,感觉甜甜的。
“你在干什么?”她一脸警惕却又气若游丝地问道。
“防止你低血糖。”兰净珩晃了晃手中的注射液袋,上面清晰的写着glucose-solution。
随后,他放下手中注射液,端起一碗似米汤的热粥,莞尔道:“喝点温热的粥水吧,我喂你。”
迟清野毫不犹豫地战术性后仰道:“我不要。”
“你必须要哦。”他半哄半威胁地说道。
她闻言眉头紧蹙,用手肘撑着身子刚想起来对线,顿时留意到对面的枕头上空荡荡的,仅留下了一个微微凹陷的形状。
兰净珩见她突然盯着旁边的枕头发呆,不禁问道:“怎么了?”
“你今早进来的时候,有看到这上面的黑猫吗?”她迟疑地抬眸,轻声反问。
“黑猫?”兰净珩颇有些疑惑地回忆了一番,从今早进主屋到现在,并未见到任何宠物,再看看枕头上的几根黑色短毛,遂懵懂道:“你有养猫?”
她满脸狐疑地追问道:“你在房间外也没有见到猫吗?”
“没有。”他回答得很肯定。
迟清野微微一怔,扭头冲着虚掩的门大喊道:“管家,管家!”
一直守候在门外的大管家闻声而入,“小姐,我在。”
“你有看到煤球吗?”她极力克制住自己的迫切。
“……”大管家眼中明显划过一丝难过,似欲言又止地望着她。
她有些生气地沉声问道:“你在犹豫?还是在回忆?”
大管家沧桑的眼底染上了一丝灰暗,犹豫再三才遗憾道:“回小姐,凌晨四点左右,鄙人在您房间门口发现煤球时,它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去世了。”
“什么?!”她顿时瞳孔震动,遂情绪激动道:“它昨天还好好的在床上陪我,怎么可能去世的那么突然?死因查了吗?兽医呢?”
“回小姐,兽医已鉴定它为自然老死。”大管家神色黯然地低下了头。
“我不信,我要看看它。”迟清野边说着,边掀开被子要下床。
眼看她要再次因双腿无力而跌倒,兰净珩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低头与抬眸的视线碰撞后,他毫不犹豫地将迟清野横着抱起,轻轻放回床上。
比兰净珩慢一步的大管家颇为自责地看着她,“小姐,三少爷担心会刺激到您的情绪,今早已经安排火化了。”
听到这话,她内心最后一根稻草像被压断了般崩溃,脑壳突然一阵酸疼,额角的青筋暴起,大声质问道:“为什么你们又擅自做主?为什么你们做什么都可以不用经过我的同意?”
兰净珩低头看着因情绪激动而身体微微颤抖的迟清野,又看了看难过且自责的大管家,忽生出几分不可与人道来的怅惘。
她内心骤然一阵酸涩,泪眼盈盈地咆哮道:“那是我的猫,我外公送我的,我的!”
大管家眼眶湿润,垂着头没有说话,因为死去的煤球不仅是迟老爷子留给大家的念想,还是陪伴自己独守主屋多年的半个亲人,心里自是难过。
迟清野捂着胸口,心脏一阵又一阵尖锐地疼痛,不由得微微张口无声地难过,不敢相信它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即使自己那么多年没回来,它的惯性陪伴依旧如初,被记住是多么奢侈的爱,无声的赠予与默默的守候,只是这一切都太晚了。
它老了,而人类的时间还很长,因为等不起熬不过,所以不同物种的结缘,不过是徒增遗憾罢了。
观察到她有捂胸口的动作,兰净珩警觉地俯身查看她的脸色,发现她浑身冒着冷汗,便不自觉地凑近道:“你怎么了?是心脏不舒服吗?”
迟清野缓缓转过头来,泪眼婆娑中蕴着破碎难圆的绝望。
或许是两人离得太近了,兰净珩在她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忽然,迟清野身子一软,双目微阖地倒在了他的怀里,大管家顾不得自己的悲伤大步上前,红着眼眶惊呼道:“小姐?”
“麻烦请你们的医护人员过来一趟,谢谢”兰净珩边说着边将她平放下来,坐在床沿上开始触诊检查脉搏和呼吸,然后捏她的耳朵测试反应。
大管家焦急而愧疚地点点头,旋即转身跑出去喊人过来。
兰净珩轻瞥了眼门口的方向,随后俯身凑到她耳边低语道:“我会带你离开,所以……就请多睡一会儿吧。”
说完,他扭头看了眼放床头柜上的那袋glucose-solution,一抹狡黠从脸上不着痕迹地掠过。
为了让迟清野进入深度睡眠,他不惜在葡萄糖溶液加了酒石酸唑吡坦,试图通过其可能产生的幻觉、噩梦、意识错乱、嗜睡、头昏、头痛、顺行性遗忘、全身乏力等副作用来夸大病情,再借口将她转移出玄武山庄。
虽然主屋随处都是监控,但迟清野的房间并没有,所以兰净珩选择铤而走险,当着她的面下药。
果然,所有到场的医生并没有怀疑到药物上,而是就大管家的陈述来进行病情分析。
为了防止抽血化验被查出蛛丝马迹,兰净珩建议先联系迟砚书与迟博川说明情况,再做下一步的病情治疗讨论。
在场的人对他的提议表示赞同,毕竟谁也不想承担责任,这时候汇报情况正好让迟砚书和迟博川知道,迟清野是因为猫去世而受到了刺激,从而导致病情恶化,并非是医术不精。
于是,大管家便只得硬着头皮,去打扰忙得焦头烂额的迟砚书和迟博川。
与此同时,兰净珩也给自己的秘书乔纳森打了一通电话。
“喂,总裁!”乔纳森一接到他的电话就像打了鸡血般兴奋。
此时,他正坐在财团大厦的秘书办公室里,将手机夹在肩脖处,指尖在键盘上光速飞舞着。
兰净珩和煦而认真地问道:“收到我的工作预案了吗?”
“是的,总裁。”乔纳森颇有些迟疑地回答道。
因为他已经将那份预案看了不下十遍,但依旧困惑此举意欲何为。
“很好,兰彦琋常务不是出差回来了吗?接下来的会议都由他主持吧。”
兰净珩指的是现场会议,只要对方看过那份预案就肯定能明白,自己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会实行远程办公的模式处理财团事务。
该决定也在今早出门前,通过OA系统跟兰氏财团的主席,也就是他的爷爷进行了申请,理由是为新一轮差异化战略做准备。
估计很快,老爷子就会打电话过来要求详谈了,得速战速决。
“啊?这……”乔纳森感到万分的诧异。
“难道我不能休息,不能有急事,不能生病,兰氏财团离开了我就不能正常运作了?”他故意提高音量,不悦地问道。
这句话不仅仅是为了让乔纳森少问少管,更是为了让旁人听见,以证自己对迟氏的善意都是真的。
如果,乔纳森以为他生气了,便急忙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常务他跟您一向不对付,我就担心……”
正因为两人不对付,所以兰彦琋动不动就被兰老爷子安排出差,由此可见他对兰净珩的疼爱程度。
“我爷爷还在,天塌不下来,其余的事就劳烦你费心跟进了。”他还是软下安慰口吻道,毕竟这个助理除了有点唠叨外,是真的处处为自己着想。
“呃……那好吧。”乔纳森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预案,还是有些不放心,“或者,总裁你还需要我帮忙做点什么吗?”
“你还有什么想为我做的?”兰净珩嘴角无奈地弯了弯,反问道。
乔纳森立马毛遂自荐道:“很多,只要您不嫌弃……”
“不嫌弃,但没必要。”兰净珩知道只要心软,他就会想尽办法挤进自己的世界,心甘情愿的劳碌奔波,遂婉拒道。
乔纳森将视线从电脑上移开,似有些失落地垂头道:“哦,好的,我明白了。”
“嗯,那剩下的事就拜托你,谢谢。”
挂了电话,他缓缓回过头来,刚好撞上大管家的视线。
这一刻,兰净珩很确定,他们对自己的信任更深了一步。
那接下来,就是试着说服迟砚书与迟博川,让自己带走迟清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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