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遇——”
那段记忆是空白的,应晏一直没有想起来自己到底在那个时候想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但后来的种种证明他和沈知遇一起跳进了风里,且在风里接住了他,抱住了他,又将自己垫在了沈知遇之下。
消防到没到,父母怎么办,应伽怎么办,小铃铛会不会记得舅舅,公司怎么办,在那一刻应晏什么都没有想,他只想抓住沈知遇,接住他。
死不死的,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
会死吗?当震痛传来,看到漫天的乌云出现了一丝裂缝,有鸟从天空飞过,周遭乱哄哄的吵闹声也渐渐传入耳膜的时候应晏才意识到自己的运气没有那么糟。消防来的够快,下方已经充好了气垫。
七楼的高度纵然超出了救生气垫的极限,但他还活着。
他全身都在疼,觉得掉落在水泥地面上大概也就是这个感觉了,可他顾不得,疼痛让他越来越清醒,抱在怀里的人一直安静的没有动作和声音,应晏后知后觉的开始怕起来,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沈知遇……”他垂眸看他,抬手轻轻的摸他的脸,他的颈侧,感觉到他的跳动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接住他了,没有让他碎在风里。
很多年以后应晏都会因为这一天的事而半夜惊醒,急切的去寻找沈知遇的身影,直到看到他在旁边睡得安稳才会将悬着的一颗心缓缓放下,今天也一样,不知什么时候晕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在医院,VIP病床里只有一张床,他看不见沈知遇。
慌乱来的汹涌澎湃,见不到沈知遇就不安心,拔掉手背上的吊针下床,连鞋都没有穿的离开病房,空荡荡的走廊里连个人都没有,他急的没有方向,像是陷入了一个梦里,直到电梯门打开,陈帆拎着东西走出来。
“应总,你……”
“沈知遇呢?”应晏迫不及待的打断他的话:“他在哪儿?”
“在隔壁,孙爽在陪着,没事。”
应晏快步去了隔壁。
沈知遇比他醒来的要早一些,此时正靠坐在床头的位置看着窗外,门口的声音让他缓缓回过头来,视线和应晏的对上,却一如既往的没有半分温度。
正如他没有责怪过应晏曾经在交易存续期间对他的那些羞辱,此时也没有感激他在风里接住自己一同跳下。
孙爽起身走向门口,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应晏站在原地盯着沈知遇看了一会儿才迈步走过去在床边的位置坐下,轻声问他:“感觉怎么样?”
严格一点来说,此时的沈知遇已经算是死过一次的人,应该对以往的经历,对自己的人生都有了一个不一样的理解,说是新生也不为过,可他没有。
不知是他的执念太深,还是伤害太重,他依旧死气沉沉没有半分生的迹象。应晏毫不犹豫的相信,如果再给他重新来一次的机会,他还是会义反顾的跳下来。
沈知遇看着他没有任何声音,几秒后倒是笑了下,笑里带着任谁也忽略不了嘲讽。
应晏知道,他在嘲笑自己的愚蠢,竟为了他从7楼一跃而下。
应晏本不想动气,可面对沈知遇用眼神告知自己他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寻找离开这个世界的方式的挑衅,应晏很难压得住脾气。
“你可以试试。”应晏说:“我能从阎王爷手里把你抢回来一次,就能抢回来第二次,再来多少次都是一样的。”
“你母亲没接住你,她要你好好活着。”
“我也要你好好活着。”
沈知遇始终没说话,应晏却忍着浑身的不适陪了他许久,久到冰凉的地板通过赤裸的双脚让他整个人都觉得冷,久到沈知遇又睡了过去,久到陈帆轻轻敲门来唤他。
或许药里有安眠的成分,沈知遇睡的很熟,打着的吊瓶也快要见底,应晏起身为他仔细盖好了被子,捏了捏他因为打点滴而有些冰凉的手才迈步离开,嘱咐陈帆:
“你留在这里看着,拿个热水瓶过来放在输液管下,别让他手太凉。”
“好。”陈帆应下,然后提醒应晏:“应总,应书记和夫人来了,在您病房。”
应晏太阳穴一抽,看着陈帆,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会惊动他们。
陈帆硬着头皮开口:“您和沈总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不能不说。”
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应晏懒得追究什么,挥挥手让他去照看沈知遇,自己烦躁的挠了挠头发回了自己的病房。
“哟,大英雄回来了,站那儿别动,我拍张照,伽伽点名要第一时间看的。”刚一进门,阮女士就拿起手机对着应晏拍了几张,等将他一脸奈又狼狈的模样拍完才收了手机不阴不阳的说了句:“挺能耐啊。”
“爸,妈,对不起。”应晏开口道歉。
当时什么都没想,醒来也来不及想,可现在生养自己的父母就在面前站着,有些事不用去想就已经明白自己当时的冲动于他们而言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
“不用道歉。”阮女士看着他笑:“接到陈秘书电话的时候我都想好要和你爸再生一个了。”
应晏:“……”
应书记:“……”
“就是伽伽不让,说小铃铛今年都两岁了,喊一个比自己还小三岁的孩子喊舅舅,她觉得小铃铛吃亏。”
应晏:“……”
“然后我刚才查了一下附近的福利院,领养也挺方便的。”阮女士拍拍他的脸笑笑:“所以千万别有什么心理负担,下次该跳还是要跳,毕竟我们只是失去一个儿子,可你失去的是爱情啊。”
应晏都想给她跪下了:
“我了,我真的了,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让你们担心了,真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