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官明日再来。”
曹羽带着太医离去,掩上门,二人一前一后走着。
太医思量许久,还是说道:“公公,程大人的身子恐怕……”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
曹羽侧过头,眉头紧锁:“直言便是。”
“油尽灯枯。”太医面色凝重,“现下也只凭一股子心力撑着,说不准何时便撑不住了。”
曹羽的身子猛得颤了两颤。
程聿在,绣止府在,京安城安。
程聿不在……那绣止府恐怕也只能当做摆设了。
他实在想不出,大昭境内还有何人撑得起这个位子。
本想就此离去,徐玮捧着把长剑匆匆而来,那珍视模样惹得曹羽侧目。
“徐大人安好。”曹羽迎了上去,视线落在了徐玮手里的长剑上。
剑长三尺,绛色剑鞘平平无奇,只有些斑驳痕迹,也不知与它的主人一道经历过多少风霜。
瞧着这么一把状似平庸的剑,曹羽的心中却隐隐升起了一抹不安。不知这把剑到底染过多少鲜血,他一度怀疑那剑鞘上的绛色是血染的。
徐玮瞥见曹羽的目光,嘴角竟微微上扬,勾起了一抹古怪笑容。
“曹公公安好,”徐玮把手里的长剑往他那边递了递,“这是媱嫦丫头的剑,今日她入城时被收缴,我刚去刑部报备取了回来。”
原本他是打算明日再去取回的,但媱嫦离开后不久程聿便让他尽快去,他便直奔刑部尚书府宅,硬把剑要了回来。
曹羽看着这把剑,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眼中的惊骇怎么都藏不住了。
圣人力排众议召媱嫦回京,莫不是要她在程聿死后撑起绣止府?
想想她今日所为……
曹羽眸光闪烁,心中愈发肯定了。
恐怕程聿今日不肯亲自动手,恐怕也是存了几分试探媱嫦的心思吧?
曹羽直觉得心突突的跳,望着那把剑,他只觉冰冷刺骨。
媱嫦与程聿是完全不同的,她出身名门行事不羁,京中武将繁多,却大多与顾家有些关系。
武将重信重情,对顾氏恩情的报答理所应当的转嫁到了顾绫和媱嫦身上,京安城内许多宅邸于媱嫦而言都如自家后院一般。
她若真的取代程聿做司丞,有那些叔伯相帮,只怕绣止府要比现下权势更重。
哪家做大,并非曹羽心中记挂的。
他此刻忧心的是程聿。
能让圣人和程聿都开始找寻下一个绣止府司丞,程聿这身子……
曹羽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这些话他不敢问,更不能与旁人说,哪怕想一想都自觉僭越。
收回视线,曹羽盯着地面强笑道:“徐大人辛苦,天寒雪重,您保重身子。”
“有劳公公挂念。”徐玮脸上的笑渐渐消散,他绕过曹羽,绕过大殿朝着后院走去。
曹羽亦不敢停留,与太医一道往外走去。
出了绣止府,他这才对太医说道:“媱嫦大人有大功于社稷,圣人对她的身子也甚是挂怀。”
太医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应声道:“曹公公放心,我必定好生给大人看诊。”
曹羽拍了下他的肩膀,坐进軿车再不言语,径直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